她低下頭,儘可能將自己的臉龐隱藏在陰影之中, 俯下身端起酒壺為林重亭斟酒。
縱然再小心翼翼,但低頭之際,她還是難免清晰無誤地看見林重亭眼下的模樣。
許是為了不引起人注意,少年身上並非往日所著的玄色常服,而是匈奴人在沙漠中常穿的胡服。
灰褚色狐襟貉袖,腰束皮革,斜領滾一圈狐絨。
兩月未見,她似乎身形又單薄了幾分。臉龐在狐絨的襯托下,蒼白得近乎透明。
似是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 林重亭偏過頭來——
段漫染心頭一顫,忙收回視線。
誰料為時已晚,持著酒壺那隻手腕間,猛地被人握緊。
林重亭骨節分明的五指,隔著衣料一寸寸收緊, 將少女纖若無骨的手腕錮在了掌心。
營帳內死一般的沉寂, 段漫染聽見胸口處心跳一聲接一聲, 快要從嗓子眼裡躍出來。
一隻飛蛾忽地振翅掠過, 打破了死寂。
林重亭開口:「酒滿了。」
段漫染這才注意到,原來是自己做賊心虛,竟不知何時將酒倒滿, 酒水溢了出來, 灑在桌案上。
「哦。」
她愣愣應道,收起了酒壺。
緊扣在她腕間的五指鬆開, 少年已穩穩端起盛滿酒的銅杯, 將其一飲而盡。
段漫染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聽見坐在帳下的范潛猶豫著開口:「世子,在下這位小廝初來乍到,照顧人不太周到,倒不如換個人來……」
林重亭不以為然:「既然她照顧人不周到,范大人又何必將其隨身帶上,想來她必定是有過人之處。」
少年語氣中淡淡的譏諷。
林重亭和范潛向來不對付,段漫染沒有多想,只別過臉,對著范潛輕輕搖了搖頭。
倘若自己的身份當真已被林重亭察覺,她不願將旁人再捲入其中。
短暫的沉默過後,范潛移開了話題:「不知世子出現在匈奴營帳中,可是與前夜二王子的死因有關?」
林重亭並未出聲,而是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指尖輕輕敲了敲杯沿。
段漫染會意,忙低著頭為她斟酒。
少年卻並不急著飲下,而是將酒杯懸在指間把玩:「二王子完顏回在臨安時,曾意欲謀殺本官,我不過是禮尚往來,順便助三公主一臂之力。」
「也只有林世子智勇雙全,才能想出這樣的好法子,先是讓我挑唆二哥和大哥爭奪王位,再趁他們兩敗俱傷的時候,將其一網打盡。」
完顏箏應道,「想來這就是中原人常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公主好生佩服。」
說罷,她雙手捧杯:「我先敬世子一杯,願我族與貴朝的友誼,千秋萬代,永世不改。」
「三公主過謙了。」
林重亭淡淡道,「兩位王子皆是好戰之輩,無論他們誰繼承王位,於百姓都有百害而無一利,只願你能明白本官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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