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民煜這才明白過來，他想靠近陳茉。

陳茉爽朗大方，淡定從容，看著年歲比他小很多，可是他總覺得陳茉這裡是他的避風港。

這個認知讓他羞愧，讓他害怕，要是被人知道，被陳茉知道，會不會覺得他噁心？

其實這算是創傷後的應激障礙，自發尋求庇護心理。

龔民煜遭遇全世界背叛，正絕望的時候，陳茉走進他的生活，帶著母性的光輝與篤定，一點一點把他拉出來，鼓勵他，保護他。

他已經把陳茉當成桃花源般的象徵，陳茉代表與過去切割開，活成一個新的自己。

陳茉看穿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思，他在她面前，從來就仿佛一張白紙。

前世他是龔先生，今生他是龔老師，滿打滿算，他們相伴了幾十年，對方幾乎填滿了她一生，以後……

陳茉轉身，兩人促膝。

「我只有初中學歷，長這麼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見過最高的山，是村後的小山丘，最大的河，也不過是咱們大隊的洛水河。

你讀過很多書，見過高山大海，我們原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只是造化弄人，淪落到一起。

現在我僅有的資本，不過是年輕，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你要如何處理我跟你本來世界的關係？」

龔民煜想起自己那些年，乘飛機跨越山海，異國求學，經歷過的燈紅酒綠，香車寶馬，如今想來仿佛黃粱一夢。

苦難延長生命，龔民煜現在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來到洛河大隊，渾身是傷，腿廢了，人也廢了。

是陳茉天長地久的鼓勵和幫助，讓她重新拾起希望。

「小茉，高山大海是昨日星辰，璀璨遙遠不可追憶，山丘洛水，是我渴望餘生長駐的故鄉，重要的是，這裡有你。」

陳茉抿唇。

「那我們找個日子去登記結婚吧！」

「什麼？」

龔民煜仿佛沒聽清楚，側著耳朵，湊近了她。

陳茉臉頰泛紅，想起時日無多的陳老太。

「奶奶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我怕她隨時可能有個萬一，走的不安心，我們儘快找個日子去登記，定下來吧！」

龔民煜激動的想要起身，又覺得不合適，抬起胳膊，想去拉陳茉的手，最後只是拍拍自己的膝蓋。

「小茉，小茉！我，新中國成立後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我們不挑，我會準備好一切的。」

龔民煜滿心歡喜，鼻子卻一直發酸。

他又要有家了麼？真的不必再孤苦無依了？

陳茉見他拘謹的模樣，堅定地握住他放在膝頭的手，拍拍他的手背，撫慰住他。

「先說好，你比我大，得聽我話，奶奶說了，男主外女主內，家裡大事小情我說了算，外面你看著辦，家裡錢糧都歸我管！」

龔民煜這會兒兜比臉乾淨，先前無欲無求，能囫圇活著等死就行，寫信出去也是為了娶陳茉，討要來的錢財全部搬到陳家，自己都沒過手，陳茉這個要求自然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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