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銳沒有說話。
「我聽不懂什麼意思,但張津望應該知道。」平頭男猶豫地問謝銳,「你說要不要告訴他?」
謝銳也罕見地猶豫了。
不知過了多久,謝銳抬起眼睛,平靜卻堅定地說道:「在跳湖之前這麼久的時間,圖晃應該已經思考幾千幾萬次了。既然他已經做出決定,我們還是尊重死者的想法。」
平頭男點點頭,「好,那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圖晃知。」
以圖晃自殺為分水嶺,張津望淡化了與家裡的關係。
那天在廁所,沒有人拿刀架著他脖子逼他離開,所以張津望不能怨恨誰。只是他意識到自己和父母,終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張堯至今都不明白,張津望為什麼不接受父母給安排的學校後勤工作,為什麼不願意和父母選定的女孩相親。在他眼裡,僅有大專學歷的張津望,依靠父母才有資格脫離社會底層。
但張津望很清楚,在父母眼皮下面工作,依靠父母的身份來討生活,他終會逐漸喪失對自己人生的話語權,成為父母的提線木偶。他有預感,如果再不鼓起勇氣,以後還會後悔。
人的一生可以犯很多錯,可以工作上犯蠢,社交時說錯話,可以迷路、吃錯東西、找不到鑰匙。甚至於那道把張津望擋在本科門外的選擇題,錯也就錯了。
只有那種痛徹心扉的後悔,張津望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因為圖晃,他無法不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而活了。
之前每一年祭掃的時候,張津望當晚都會喝個爛醉再回去。
但今年似乎是回想起了點人間真情,又或許是考慮到明天上班如果滿身酒氣,謝銳估計又要黑下臉,他忽然沒有了醉酒的欲望。
那就回家吧。他想。
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一陣寒風襲來,張津望微微瑟縮了一下,把整張臉埋在領子裡。
草地光禿禿的,顯得格外遼闊。只剩幾棵枯樹枝佇立其中,呈現出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色。但是路邊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前方寬闊的大路。
張津望騎著愛車「安娜」回到住處,剛剛哼著小曲停好車,忽然感覺身後竄過去一個黑色的影子。
張津望立刻轉過頭,但身後空空如也。
「什麼情況?」他感覺脊背發涼,於是摸了摸脖子。
他神經粗,起初也沒放在心上。繼續穿過空無一人的羊腸小道,朝自己家那一棟走去。
寂靜的街道上,只有張津望的腳步聲。「噠噠噠」,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不知為何,今晚的風格外陰冷,吹得樹葉嘩嘩作響,一種異樣的感覺悄然爬上心頭,他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有什麼東西在身後如影隨形。
忽然,他隱約聽到小孩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像清脆的鈴鐺。
張津望瞬間感覺一股電流從尾椎直衝頭皮,在全身炸開。他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呼吸急促,心跳如雷。
不對頭,這大半夜的哪來的小孩?
自己才從墓地回來,不會是天太黑,不小心踩到誰的墓,犯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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