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壁堡合圍成的坪壩進深和開間都很寬敞,近課室的地方,植有一棵染井吉野櫻。
許織夏被周祖生送回兒童院時,它的樹冠還是光禿禿的,如今兩個月過去,已然進入凋謝期,褐色光滑的樹皮之上,漸粉的花瓣每日都落如雪下,有風時總有幾片飛進課室的窗戶里。
這天溫度高,課室關著窗,冷氣開很足。
課桌是用兩張大尺寸的原木桌拼接的,小朋友們圍著桌子,在小凳子上坐成一圈。
許織夏也穿著兒童院的院服,中筒襪,膝上英格蘭條紋格中短褲,網球衫統一塞進褲腰裡。
她坐在課桌轉角的座位,周圍有私語聲也有嬉笑聲,其他孩子都在交頭接耳,沒一個人和她說話。
因為她是個小啞巴。
可她也並不是真的啞,她是兒童院唯一一個從外地來的孩子,而那時候港區的風氣,對講普通話的人算不上友好,尤其是在兒童院,很容易成為其他孩子欺負的對象。
許織夏因此再不敢開口,久而久之,她差點都快忘了自己會講話。
每當小朋友們共同玩鬧時,許織夏都是這樣孤零零低著頭,悄聲捏手指,自己和自己玩。
兩個月前在油麻地警署,許織夏高燒超過三十九度,輸液退燒後,第二天周祖生親自送她回到兒童院。
走前醫警姐姐幫她把食品袋裡剩下的那隻豬仔包加熱了,但許織夏沒吃,只是抱著,好像抱的是什麼珍貴的寶貝。
梁院長很敬畏周祖生,因為周祖生,梁院長沒有如同過去那樣責罵許織夏,周祖生離開後,她才睇了許織夏一眼,隨後撥出一通電話。
「當時你信誓旦旦同我保證,她啞了是心病,會開口講話的,結果呢,呆頭呆腦哭也不會,成日好似喪氣鬼!」
「這就罷了,她應激了還要咬人呢,都把我先生的手咬出血了!」
女人憤怒的質問聲不斷從手機里奪出。
梁院長只能賠笑,好聲好氣安撫:「黃太太,實在對不住……」
即使不明白她們講的話,許織夏也知道是在斥罵自己,她能聽出電話里是那第三個領養她的女人。
女人的聲音和性格一樣,乖張凶蠻,許織夏也想要聽話,可那對夫妻只講粵語,她聽不懂。起初新鮮感尚在,女人還會對她假溫柔,但一會兒就沒勁了,撕了面具,露出厭棄又嫌惡的真面目。
新玩具玩膩了,就不想再要了,怨憤打罵也不是沒有過。
不知所云的對話一句句灌進耳朵里,許織夏盯著自己髒髒的鞋子,站在原地不敢走,食品袋抱在懷裡,還熱乎乎的。
走廊里響起奔逐的動靜,許織夏還沒看見人,小腿邊先拉過一陣風。
足球撞擊門板「砰」地巨響。
許織夏嚇得渾身一顫,足球彈回滾過她腳邊時,她還有些心驚肉跳。
接著她就看見了那個大她兩歲的混英男孩。
他比她高,比她壯,乜斜著一雙天生異瞳的眼,眼角冒著陰惻惻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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