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南禾把餌扔進池塘,浮標輕晃了幾下泛起一圈圈波瀾,和程晚的漣漪對撞後消散。
「別那麼緊張,釣不上來也沒關係,體驗一下就好了。」許南禾望著平靜的水面溫聲道。
「我沒緊張。」程晚死死握住魚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浮標嘴硬道。
「嗯,是我緊張。」
許南禾妥協的話在程晚耳邊惹起一陣酥麻,還不等程晚耳朵的紅意爬上就又聽他說道,
「有些事可能說出來就沒那麼難受了。」
「是嗎。」
程晚語氣淡淡,顯然不信,他拽了拽魚竿,把許南禾快要咬鉤的魚給嚇跑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許南禾巋然不動,被程晚驚了魚也不在意。
程晚把魚線拉近了些,沉默了很久都沒有反駁許南禾的話。
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家事,有些傷痛旁人是無法理解的,自揭傷疤只會讓他們看清楚你隱藏的膿瘡,表面對你報以關心,背後卻把這些悲痛當成談資。
哪怕他們當時的表情不似作偽,哪怕他們的眼底全是同情憐憫。
高高在上的人妄圖成為神,學著神的樣子低頭聆聽凡人的禱告,拿著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弄虛作假賣弄深情。
可笑至極。
凡人又為什麼會屈服呢?
因為高高在上的人太過溫柔,是他為數不多的。
程晚想:或許我該給他一點甜頭。
「我的父母在我五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我當時還很小,什麼也記不得,只知道有一天媽媽突然就不見了。」
程晚直愣愣看著水面,聲音細不可聞,「後來我有了一個新的媽媽,她一開始對我很好,但我還是不喜歡她,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後對我的那些好也都不見了。」
許南禾半垂著眼,打量著魚竿的的花紋,安靜地聽著。
「有人跟我說有了後媽親爸也會變後爸,我一開始不信,後面卻漸漸信了。」
程晚不喜歡用大篇幅的細節去描述,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概括完一件事。
魚竿的花紋使用機器打磨的,那些無以言說的刻磨在上面留下不會消磨的痕跡,許南禾用指腹去摸,能夠摸到深深的印刻。
或許機器只用了輕輕的力道,但對魚竿來說卻是重達千斤。
「她裝**我,所有人都說她很愛我,」程晚呢喃著,「我把她對我做的事都告訴了我的親生母親,最後她只告訴我要好好和她相處,卻從來沒問過我為什麼不喜歡她。」
許南禾沉著眼,沒去問成為後爸的程國秀做了什麼,沒去問程晚在繼母手下過的怎麼樣,因為話里的落寞已然勾勒出難言之處。
「慢慢的,我就不再和她說這些了。」因為說了也沒用。
許南禾把手裡的魚竿放在支撐架上,眼神冷靜漠然,「以後可以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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