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應挽沒有再問下去。
逢亂世人人自危,有人資源充沛不愁吃穿,有的人卻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他有什麼立場去指責這些已經不堪稱為「人」的東西?
越辭道:「你們是什麼時候死的?為什麼就剩下了個小麥?」
被稱為「老黃」的男人答道:「半月前我們被趕出潯城,來到此處後,我妻子本就腿腳不便,一開始還能去外面一起討食,後來染了風寒,我們沒錢醫治……」他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我,我則是……把食物給了小麥,自己吃乾草樹皮,有一日醒來,就已經……」
薛應挽想到什麼,打斷他:「你夫人叫你老黃,你的名字……可是叫黃郊?」
男人發愣:「仙長為何會知道我名字?」
薛應挽取出客棧中老人給的灰藍布袋,放在桌面。
黃郊瞳孔放大:「這是,這是我母親……」
「你父親讓我給你的——你的母親在街上買菜時候不慎遇到了覓食的魔,父親在客棧中躲過一劫,鎮上其他人在那件事後也搬走了,據說都到了潯城,你們一個也沒遇見嗎?」
黃郊面色滯愣地搖頭:「我們才離開潯城不過幾日,阿苑便得了病,也沒能回去看他們,怎麼就……」
布袋被粗糙手指扯開,調轉方向,從裡面掉出來一團黑乎乎黏在一起的,有些潮濕發臭的花生米。
「啊!」
黃郊不可置信地盯著這袋散落在地的花生米,過了很久,眨眨眼,才恍然回過神來。
他抬起一點手臂,抓起花生米往嘴裡塞,腮幫子塞得滿滿當當,而後意識到什麼,機械而僵硬地開合上下兩顎,把花生米嚼得咔噠咔噠響。
黢黑的臉上此刻竟洋溢著笑意,說不上的詭異。
「多謝二位,」令人作嘔的酸臭味從發黃的齒縫間飄出,黃郊卻吃得很香甜,比他女兒更像個孩童,「好久沒有嘗過母親的手藝了,還是和之前一般好,炸的正是程度!」
甚至攤開手,問薛應挽道:「二位要不要也嘗一些,家母從前就是賣花生米的,隔兩條街都有人跑來買哩!」
越辭:「……還是不了,你留著自己吃吧。」
他的妻子,阿苑,則是鄭重地,朝著薛應挽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仙長,我們離開後,能不能麻煩你們,替我們照看一下小麥。如果魔被驅趕走了,再將她送回爺爺那,好歹往後能有個依靠。她不是故意去偷盜的,年紀小,又是自己一個人,如果不去偷東西,她會和她爹一樣餓死的……」
「離開?你們要去哪?」越辭不明白。
薛應挽卻道:「你們是往生魂?」
阿苑苦笑:「我們本來只想陪著小麥,能幫她就多幫她些,可沒想到遇見了二位仙長,也算是,天意如此。」
往生魂,則是因著對世間事務留念,介於惡魂與尋常魂靈之間的一種鬼魂,他們有絲微的靈力,也能做些生前簡單之事。相應的,也十分容易被認出,而一旦被認出是非人,便會魂飛魄散,再無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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