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辭脫下那件過肘白衫, 移著輪椅, 令自己能夠挪到床榻上。
薛應挽曾很多次見過褪下衣物的越辭身體,精健, 有力,肌肉塊壘分明, 尤其那一雙手臂,能輕而易舉搬動與他身體一般重量之物。
可如今這具身體瘦削而疲憊,肩頭單薄,腰腹上更是有幾道似被利物划過又縫合的傷痕。
他躺在床上,手臂遮擋雙眼,片刻,又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隻方形木框,薛應挽湊上前,看到了框中栩栩如生,出神入化的兩個人像。
不禁感嘆:「世上竟有如此畫技,簡直像是將人當時的模樣刻印下來留存一般真實。」
紙張上是一位女人抱著孩童,女人約莫三、四十歲,穿著富貴,眉眼清麗脫俗,二人站在一片乾淨草地之上,她握著孩童肥嘟嘟的手,向畫面外打招呼。
孩童縱然稚嫩,薛應挽也能依稀分辨出,這是小時的越辭,這時的越辭尚且有著完整的身體,兩條腿踩在草地上,笑容燦爛單純。
越辭抱著那隻巴掌大小的木框,肩頭細細顫抖,喉中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抽噎,眼淚從手臂與眼尾交接之處淌出,落在白褥上,泅出一片深色。
薛應挽聽到他斷續而發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輕喚。
「媽媽……」
薛應挽無處可去,坐在床邊,看著越辭就這樣睡去了。
他和越辭的相處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統共細細算下來,其實也不過數年時間,其中大半更是在已然模糊朦朧,不知真假的前塵。
也從未真正了解過越辭。
在最初的記憶中,越辭其實是個莽撞衝動又不顧後果的人,甚至說得上幼稚。可那時的薛應挽貪戀一點被關愛的錯覺,於是輕易被一點小恩小惠迷住了心。
而後死亡,分別,再見。
越辭變得通幽洞微,心思穩沉,不再憑藉一腔熱意便毫不顧忌,甚至學會了尊重與關心他人。
可無論哪一個他認識的越辭,都與面前身體殘缺,抱著一張回憶而顯露脆弱的少年有著天壤之差。
他的淚意沾濕,眉心緊皺,似在夢中也未得圓滿。
被趕走的阿姨,殘缺的腿穿上一條長度過膝的短褲遮擋,分明可以用更方便簡單的尿壺,卻一定要艱難移到另一處小解……好像越辭總是在不甘心地在堅持著什麼,要強撐著證明自己還是一個完整的「人」。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