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已經很了解他的神出鬼沒,我也仍是始料未及地心率飆升。渾身僵了僵才略鬆口氣。我接著側過身,背靠牆面,像放學被找茬者堵著一樣迅速把手機放回口袋,抬起頭。
「給家裡打了個電話。」我誠實答道。
男人的身形高挑。儘管修長瘦削,骨架也寬得多,不遺餘力地覆下能遮住整個人的陰影。
我發覺此人依然保持著幾乎一抬腿就能碰到膝蓋的距離,便好整以暇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後者卻低著頭,紋絲不動。
那雙黑黢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來。殺手稍微歪了歪頭。我只好補充道:
「總之,我逢年過節照常問候,我媽照常損我兩句。從某種層面上說感情還挺穩定的。」
「哦,怎麼損你的?」手被握住。
「不要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我吐槽,順勢牽住他的手指,跟著往門口走,「之前他們死活不支持我和前任分手,我不就都拉黑了麼。一接電話就說『你還好意思打過來』什麼的。竹田那些八卦在街坊鄰居里傳了個遍,我媽覺得丟臉,我爸覺得我不識時務。二老表示等我死到臨頭就會知道後悔了。」
我適時聲情並茂地學家里人講話的語氣。里包恩哼笑一聲,拉著我一塊下樓之際走在前腳,頭也不回地接話:「你是不是反駁說你早就死到臨頭過了,然後因為頂嘴就被掛了電話?」
我對此感到驚異。
「你怎麼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
「我猜的。」
「鬼信啊!」
回應是掌心收緊的力道。
客廳里,暖燈明亮。
電視機大聲地播著紅白歌會的開場。主持人笑容滿面,遊刃有餘地念著串詞,鼓點急促激昂的經典樂曲緊隨其後。
剛走下樓梯,圍坐在被爐邊聊天的年輕人們便收住話頭,紛紛探頭望來。有的倒苦水喊你倆好慢,有的安靜地笑著,有的及時挪挪屁股,騰出空位。
我有一瞬間回想起前些年的小出租屋,想起一個人吃完泡麵,摟著抱枕看歌會,又不知不覺靠著沙發睡過去的夜晚。但它只是如人生的每一個當下那樣,流星般轉瞬即逝。
忙著擠進熱乎乎的暖桌里搶零食吃,也就沒什麼時間回望寒夜。
紅白歌會沒有橫跨新舊年的環節,可中國的春晚有。
從風的手機投屏出的晚會喜慶熱鬧,載歌載舞,鑼鼓喧天;人們舉手相慶,在浩瀚齊聲的倒數聲中,室外隱隱約約,遼遠地、厚重地響起寺廟的沉緩鐘鳴。
新年伊始。
我請客吃蕎麥麵。房梁縈繞著打打鬧鬧的歡笑,綿延不絕到夜半。史卡魯放話要熬到日出,卻是第一個呼嚕聲震天響的傢伙。
於是隔天,寬大的被爐里橫七豎八地窩著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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