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朦朧里，似乎有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他身前。

眼淚，意味著軟弱。

軟弱，意味著辱沒了諾特的榮耀。

而諾特的榮耀，意味著父親變得冷冽的眉眼，以及恨鐵不成鋼的巴掌。

西奧多把臉埋進了膝蓋里，他已經記不得為什麼哭了，許是又是替父母流出的眼淚吧。

他知道接下的的話是什麼。

不要哭了。

眼淚代表著什麼。

你是諾特家族的繼承人。

你應該明白自己肩負的責任。

眼淚是軟弱的象徵。

你要做個軟弱的人嗎。

紛雜的話縈繞在耳邊……

「你哭起來真好看。」

什麼？

西奧多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從膝蓋里抬起頭來。

卻趁機被桃樂絲捧住了臉。

「天啊，你哭起來太好看了，像是閃閃發光的鑽石。」

「你能多哭哭嗎？哦，這請求是不是不太禮貌。」

軟弱的眼淚在月亮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變成了桃樂絲口中的鑽石。

而鑽石，是最璀璨，最堅硬的存在。

那一天，西奧多的眼淚藏到了別處，桃樂絲的帕子裡，桃樂絲的肩窩裡，桃樂絲的掌心裡。

那一天的眼淚，也許是為了西奧多自己流的。

西奧多明白月亮不是多麼溫暖的存在，那話也不是為了安慰他的眼淚，甚至月亮都沒有安慰的意思。

月亮高高在上，他卻要月亮照耀才能變成璀璨堅硬的鑽石。

於是西奧多感到嫉妒，嫉妒被月亮偏愛的人。

但西奧多是安靜的，他只是安靜的等著月亮照耀到自己的時候，安靜的等著眼淚被擦去的時候。

有了月亮之後，西奧多是不常哭的，也許也是因為長大的緣故。

但西奧多感覺自己是該哭一場了，為了那輪落下的月亮，哭一場。

這次的眼淚是替月亮流的，不再璀璨堅硬，又變回那個軟弱的眼淚。

月亮不曾偏愛的照亮他，如今就連光芒也分不到了。

「西奧多，你為什麼哭？」

恍惚間，仿佛又聽到那句話。

那句話曾經響在蟬鳴的午後，如今卻迴蕩在空曠的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