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錦來不及思索如何反駁,聞笙又問出哪個始終開不了口的問題:
「媽媽,我的人生,究竟是我自己的人生,還是您的人生的修正版?」
問題出口,聞笙眼眶紅紅的。「您不是想要知道我為什麼不快樂嗎?那這些東西您自己看啊。」
她把上鎖的箱子打開,「五年級,我只是不在首批簽約名單,您就帶我四處低三下四求人想要托關係進重點初中——可實際上呢?我的成績已經足夠的,我為什麼要朝別人彎腰?」
「初中,這是好朋友給我的最後一張紙條,她說受不了您的管教和無端指責要與我斷交——再往後,整個年級的人都在傳我被全班孤立,除了成績一無是處,這些事您當年在意過嗎?」
「這個您應該就比較陌生了,煙。是不是沒有想到我會抽菸?」聞笙說到這裡,仰頭擦擦眼睛,才繼續笑道:「這東西確實難聞。所以我不抽菸,只是喜歡菸頭燙傷的感覺。」
最後,她拿出的是一疊大小形狀不一的紙。有些已經泛黃了,有些還像是新的。題目都是遺書。
最早的一封,大概是寫在初一。那時候的稱呼還是「親愛的媽媽」,信寫了足足幾千字,悉數道出委屈不滿。
後來,稱呼就漸漸變成了媽媽,聞錦女士,聞錦,最後索性沒有稱呼。內容也越來越短,寫下的字又通通劃掉。她感到疲倦,懶得生,懶得死。懶得解釋,懶得埋怨。
在最晦暗的高二時期,競賽和統考的壓力雙管齊下,唯一能讓她透透氣的地方,就是樓下的飲水機。
在那時,遲絳更像是她的心理寄託。精神無限下墜的時候,聞笙在心底默默念著遲絳的名字,心情總能被施咒般平靜下來。
暗戀是有感應的。她知道遲絳會在第二節課課間路過自己的班門口,也察覺得到課間操時總有一束目光在自己身後追隨。
只是當時的狀態太過糟糕,她實在不想在自己最沉悶的時候和遲絳講話,擔心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對方。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後背挺得更直,步子不徐不疾,端莊穩重,用溫柔的背影和遲絳打招呼。
現在想來,真是過分隱晦了。
「但是您放心,遺書這東西,我不會再寫了,也不會拿死亡威脅您。」聞笙平靜地把東西一件件收回箱子,語氣稀鬆平常:「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人生,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停頓了幾秒,她扣上箱鎖,抬頭笑笑:「高考之後我就是十九歲,我不會再聽話,也有能力不再聽話。」
聞錦看著聞笙,半晌說不出話來。可是她知道,這已經不是談判,而是通牒。
她引以為傲的聰明絕頂的女兒,步步為營,目的僅僅是脫離自己的管束。
「高考我不會耽誤的,但是我只想要報天文學,如果您不肯答應,我的高考分數掉個五六十分應該也不算困難。」聞笙把箱子重新放回衣櫃,關好櫃門。她背靠著窗台,語重心長:「高考結束,我希望我們都自由一點。我會有我的人生,您也應該有您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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