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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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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双手抱着她,他的手臂极用力,手臂之上,那青筋凸起得厉害。

他咬着牙,眼中情绪汹涌着,一字一字:

“我不准你死。”

他像一头愤怒又无措的小兽,紧抱着她,目光转而投向已跪了一排的军医。

见他转过头。

那群人瑟缩得更厉害。

“将军……”

沈兰蘅“唰”地一声拔出腰际长剑。

长剑泠泠,闪着渗人的寒光,登即架在那医者的脖颈上。

男人颤抖着声息:“不必保子,我只要她。”

他只要她。

只要她平安,健康,只要她一直在自己身侧,为自己包扎伤口,为自己系上那一只又一只的蝴蝶结。

老者跪在地上,见状膝盖都软了,只顾着“砰砰”磕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无能,只能为夫人稍加止血……”

沉闷一声响,铁剑落地,对方吓得浑身瘫软,竟一头仰面晕了过去。

众人只见着,他们一贯镇定自若的沈将军扔了手中宝剑,寒风萧瑟,他打横抱起身前少女。

“将军,”左右之人微惊,“将军要去何处?”

外头正下着大雪,风雪萧萧,不见天日。

沈兰蘅:“滚。”

他一脚踢开拦路之人。

营中没有人能救她,那他便抱着她去找。去通阳城,去清风城,去吴夏去衡川去墨州……他带着她,一家一家、挨家挨户地找。

他能救她,他一定能救她。

军帐之外,风雪极大。

雨雪铺天盖地朝沈兰蘅袭来,他弯腰,倾身护着身前的少女,将她的身形包裹得极紧。

没有一寸飞雪落在她身上。

男人紧紧抱着她,一步一步,雪地上脚印踩得极实。

“沈兄!”

不远之处,雪地上忽然多了一道影。

是苏墨寅。

他也听闻了今日之事。

男人朝着他急急招手:

“沈兄,带嫂子上马车——”

有魏恪驭马,将马车驭得又快又稳。

临行之前,沈兰蘅趁乱将地上晕厥的老者一把捞起,将他连人带药匣一同带上了车。

车上,军医先是替郦酥衣止了血。这血虽稍稍止住了,可女子的面色仍未有所好转。

马车飞快,如离了弦的箭矢,朝通阳城奔袭而去。

见郦酥衣此番模样,苏墨寅亦是心急如焚。

他又另行驭了一匹马,先一步去通阳城捉拿郎中。

又是一道离了弦的箭。

夜色汹涌如潮,今夜整个西疆上下,皆不甚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苏墨寅终于折返。他匆匆勒马,扬声高唤:

“沈兄、沈兄!”

“为嫂子找来郎中了!”

马背上的郎中颠得快要吐出来。

虽说事态紧急,但顾着男女之防,苏墨寅没有抬手掀开车帘。

郎中缓了缓神,心中嘟囔:如若不是那公子出手阔绰,自己才不会深夜丢下一家老小,于此处来受罪……

乍一掀帘,只一眼,那郎中便看见车内面色苍白的少女,与一侧神色同样极难看的男人。

男人一袭雪氅,失神落魄,见了他如同见了救命稻草,紧抓住郎中的胳膊。

苏墨寅在外劝了好几声,沈兰蘅终于肯下马,为其腾出空地。

郦酥衣沉默了。

她原本也还算伶牙俐齿,此时此刻,竟找不到适当的词来骂他。

便就在此时,帐外忽然响起玉霜的声音。

“夫人。”

小丫头声音清脆,在夜幕中轻缓散开。

“夫人,您歇息下了吗?”

郦酥衣应道:“何事?”

玉霜:“奴婢按着您的吩咐,找到您要的那种草药了。”

床帐微垂着,遮挡住榻上二人的身形。玉霜并未想到世子也在此处,看到那人影时,正捧着草药的手抖了一抖。

她脸颊烫红,匆匆将东西搁在帐帘旁边的小桌上。

不等郦酥衣开口,她便道:

“夫人,奴、奴婢退下了……”

“啪”地一声,玉霜将帘子急急阖上。

“抱够了吗?”

待玉霜走后,郦酥衣自榻上坐起身,用衣领遮了遮脖子上的咬痕,冷声。

“抱够了就给我滚出去!”

……

似乎怕再惹恼她。

沈兰蘅多看了她几眼,短暂的沉默过后,竟听话地离开了。

沈顷新伤未愈,郭孝业又一命呜呼。

没过多久,朝廷上头新调来了一名武官。

看到那人时,不光是郦酥衣,就连沈顷也一愣。

来者竟是那娇生惯养的苏家世子,苏墨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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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顷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倒是那苏墨寅,见了沈顷,他颇为亲热地自马车上一跃而下,欢天喜地地唤他:

“沈兄!沈兄——”

他大手一伸,攀附住沈顷的肩头。

沈顷生得高大,苏墨寅要比他低一些,一袭紫袍的男人仰面望他。

“听闻你受了伤,伤势如何,严不严重?还有这手是怎么回事,这拿刀剑的手可不能伤着哩——”

沈顷平淡将他的手拨下来,问:“你怎么来了?”

“我爹说让我趁着年轻,多去外面历练一番,锻炼锻炼,顺便磨一磨性子,”苏墨寅叽叽喳喳,活像只麻雀,“我同我爹说,儿子分毫不懂行军打仗之事,先前所看的那些军书也都只是纸上谈兵。你猜我爹怎么说?他说啊,这西疆大小事宜都有沈郎定夺,只要你沈家二郎在,西疆就出不了事,你只需要跟在沈顷后面跑跑腿、学习学习。”

苏墨寅又将手搭上去,扬眉,“我一想,这不也是嘛!有沈兄在此处罩着,弟弟我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过来了。”

正言道,他又看见走出军帐的郦酥衣,恭敬一拱手:“见过嫂子。”

当着沈顷的面,郦酥衣被他这声“嫂子”叫得脸颊烫红。

沈顷叫魏恪带着苏墨寅,先于军营里面熟悉上一圈。

待人走之后,她才走上前,低下头,将丈夫的右手牵起来。

纱布崭新,缠得很紧。

郦酥衣皱眉,问:“他又拆了?”

这些天,沈兰蘅一直犯病。

白日里,沈顷的纱布刚包扎好,到了夜间,对方又坚持不懈地将其拆开、跑到郦酥衣帐中包扎。

一来二去,这伤口总是好不了。

沈兰蘅完全不在乎沈顷能不能执剑,只在乎每夜能有理由与她相见,每晚能感受到她的在乎与心疼。

闻言,沈顷垂眼,看着自己那只右手,轻轻点了点头。

今早醒来,褥子右边仍是血。

还有一封沈兰蘅留下的“血书”。

——莫想与我,抢走酥衣。

字迹潦草,言语幼稚。

沈顷平静地垂眼,用手指蘸了血,回道:

——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她的名字都写不对。

他走下榻,轻车熟路地自一侧取来药瓶与纱布,将右手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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