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芥子倒吸一口涼氣。
這最後一尊的姿勢其實最簡單,就是直立、低首,蛇尾拖在地上。
這些巨大的女媧像,本身就是輪廓、剪影,談不上細節,但可怕之處在於,她總覺得那眼神是在看著她的。
之前幾尊,女媧都跟手中的「物件」有互動。這一次,女媧手中沒任何物件,卻絲毫不影響互動感——低處仰望,高處俯視,那俯視威懾力滿滿,形如審判。
五尊女媧的輪廓剪影,初時清晰,後來也像巨樹坍塌一樣,流沙般四下渙散。混亂中,千萬道日光自黑與黑的間隙射入,刺得她睜不開眼,或者說,即便睜眼,看到的也是一片光海光暈茫茫。
她聽到自己在說話。
——「交給他,記得交給他。」
又聽到有人喊她:「肖結夏!」
她聽出是陳琮的聲音,愕然回頭。
陳琮怎麼會知道,她媽媽給她起的、最早的名字?她早就改名叫「肖芥子」了啊。
她拼命睜了眼去看,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她看到陳琮的身形,被光道拉拽得好似上古岩畫上的人形,一直衝她揮手,大叫:「肖結夏,苟富貴,勿相忘啊。」
什麼?這不是《史記》中的詞兒嗎?陳琮說話,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文縐縐的?
***
肖芥子被姜紅燭晃醒過來。
天已經亮了,還是日上三竿、天光大亮的那種,窗戶里透進來的道道日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她突然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去摸自己的臉。
萬幸,皮是皮肉是肉,依然年輕細膩有彈性,並沒有長成煤精鏡。
她長吁了一口氣,撐著地坐起來。
在地上躺了一夜,寒氣浸體,哪哪都酸,後腦勺也疼,半夜摔倒時磕到了。
那個煤精鏡落在身側,她下意識伸手想拿,姜紅燭快她一步,一把抱起了攬進懷裡,像是生怕她搶。
肖芥子失笑:「至於的嘛,我又不要這東西,看看胎足夠了……」
說到這,突然想起來了,頭皮一麻,直起身子:「紅姑,你昨晚看到什麼了?你知道你後來一下子僵著不動了、連煤精鏡都沒拿住嗎?」
姜紅燭沒說話,獨眼盯著她看,眼神是那種形容不出的怪,看得肖芥子心頭打鼓:「紅姑?」
好一會兒,姜紅燭才嗯了一聲:「知道。」
她一隻手抱著煤精鏡,另一隻手撐著地往回爬,像單槳劃舟,爬得很滑稽。
「這個就像出仙兒、走陰,到後來,總會失去意識的,也不奇怪。就像睡了個長覺,睡著睡著就醒了。」
原來如此,聽她的語氣挺平靜的,肖芥子提著的心放下了些,但還是不免有點忐忑:「那紅姑,你看到我懷的胎了嗎?」
姜紅燭身子一頓,說:「看到了。」
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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