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榆翻出一盒煙,遞給秦樂施一根,又給自己點上,他朝前望去,不過三兩步的距離就是山崖,這往下幾百米是長江的一條支流,他不知道名字,但他知道那條河的水很冰。
秦樂施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橘紅色的火星在夜裡燃燒,把菸草混合著不知名香料的味道擴散出去,「我第一次去亞馬孫是剛升研究生那一年,跟著國內的一個科考隊去那邊做研究,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搞地質的專家和當地的嚮導。
那時候的雨林和我從各種書籍,紀錄片裡看到的雨林已經不大一樣了,它失去了原有的生命力,逐漸變得荒蕪,充滿腐爛的味道,許多生命死去,然後變成鋼筋混泥土的一部分。
在雨林的深處長著許多特殊的植物,和課本里學到的習性,外表特徵都有些區別,當地人說那是一片洪泛地,每年汛期的時候,洪水會淹沒整片陸地,包括上面生長的植物,如果他們沒法改變自己的習性就會死在一次又一次泛濫的洪災里。
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做出改變和犧牲,必須習慣洪水的存在,只有這樣才能在這片土地上繼續活下去。
可那些戰勝了洪水的植物怎麼都想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他們無法戰勝的東西,能夠摧毀一切的東西,有永遠燃燒的火焰,切割一切的金屬,無法破開的混凝土和一次又一次的踐踏。」
秦樂施把目光投向很遠的地方,朦朧的月色模糊了他的神色,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能叫人看清,「你說我為什麼不離開彌南呢,我也不知道,興許是我根系長在這裡,永遠也無法移動,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仔細想想我和你,我們這一生又何嘗不是長在洪泛地里的植物呢。」
「我以為比起一棵樹,一株草,你和鬣狗更有共識。」白桑榆輕吸一口氣,「那個人是你殺的吧,為了阿蘇?」
秦樂施垂下眼帘,「嗯,其實不該由我送他上路的,只是剛好碰上這麼個……」
「能把之前的事全都推掉的好機會。」白桑榆替他補上後面的話,「畢竟能幫你背下那麼多條命案的人可不多。」
「桑榆。」秦樂施偏頭看向他,「我本以為你會理解我,後來仔細想想雖然我們是兄弟,但從本質上來說我們的確很不一樣,就像現在你是在因為什麼而感到憤怒呢,是因為我騙了寧蘇,還是因為我做的事讓你的處境變得很難堪,還是……你在替那些人感到不平?」
「你不該殺那個兇手。」白桑榆說,「也不該殺之前那些人,如果他知道你做的這些……」
「他不會知道。」秦樂施說,「你不告訴他,他就不會知道。」
「那如果我告訴他呢?」
「你不會。」
秦樂施笑起來,「如果你會說,你在來這之前就該告訴他是我做的,但你沒有,讓我猜猜你在想什麼,想殺掉我?畢竟只要我死了,我的事不會被人所知,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被多餘的人知曉,寧蘇也不會成為第二個你媽媽,是這樣嗎?」
「那你還敢來這和我單獨見面。」
「因為我想知道你會不會真的對我下手。」秦樂施說,「雖然我覺得不會,但我們都是活在林與善陰影里的人,身上都留著他的血,說不定哪天就會變成和他一樣的瘋子,桑榆,如果你想殺我,那就現在動手,至少讓我看看我們是不是真正地能逃過血緣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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