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語千言都沉默在一個克制的行禮中。
蕭策和任東籬算是髮小,東籬長他三歲。那時任徵丞相權傾朝野,先帝十分依仗他。對於蕭策而言,任東籬就是陪他在花園裡打鳥折花的不二人選。
蕭策是多麼文秀的一個人,卻陪著任東籬去學劍,莫約是為了償還東籬白日裡陪他抄經讀書。他是要當皇上的,要有仁德,更要有帝王心術;東籬呢,他說要當將軍,要整頓山河,過長江收天下。
後來什麼都沒了。
蕭策十六歲那年的除夕,朝臣們按規矩入宮拜年。丞相來時,面色很不好的樣子,把東籬留在宮裡了。
第二天,蕭榮就抄了東籬的家。
東籬不願拖累官家,負了劍,收拾了些細軟便要走。蕭策陪著他翻了宮城,坐在朱紅色的城牆上,眺望著京城一片錦繡,樓宇儼然,風煙迷濛。
蕭策那時就想好了,無論東籬一去是否復返,他都給東籬江湖夜雨十年燈。
東籬去爬過大慈恩寺的高塔,摘了和田玉的佛珠。蕭策本以為他拿玉珠去換了稀奇物什,卻見他臨別前拿出兩枚玉佩,一枚給了他。
「狸奴,見佩如見人。」他說。
我居海北君居南,飛雁傳書謝不能。
蕭策把劍和箱籠背上,一躍到小舟上。舟子打了個呼哨,緩緩划槳離去。
蕭策回頭,看見東籬坐在船沿,長衣下擺落入海水中,眉峰間一片冷然,目光流轉間乍見星芒,一頭烏髮未冠,挽在腦後。他穿著一身素白,唯有護腕是金色,蕭策只是看著他,就不敢走近。
畢竟分別幾年,生分了也不奇怪吧。蕭策尋思著,將箱籠放下,掏出玉佩還給他。只一瞬間,五指被人握住,掌心有了一點溫熱。
「你不想問問我,怎麼會知道你有難的?」東籬看向他,緊握著他的手。
「我......不知道。」蕭策撇嘴。他哪裡會問,明明當時東籬來珈藍山求學,意在出世,不問俗塵。如今蕭策求他庇護,是擾人清夢。
「你讀的四書五經都餵狗了!」任東籬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直盯著建康,護著你,否則,你還有屍骨留給我埋嗎?」
不過三年,建康城中的桃李春風一杯酒,都散作煙塵。
「睿王不會殺我。」蕭策忍不住了,他覺得東籬看低他,「他驕縱跋扈,會把一個我放在他眼裡嗎?」
「是了。」東籬嗤笑道,「狸奴,我可沒忘記你在他面前裝得多沒用。」
兩人並肩坐在船頭,蕭策抬頭看著東籬,覺得身邊那少年已經比自己高出了半個頭。
「誰是狸奴?」蕭策挑眉,「你要叫我殿下。」
三、
珈藍山上種著大片竹林,零星舍館散落在島上。東籬替蕭策收拾了一間,頗為清淨。他安頓了下來,從箱籠里拿出自己正在編纂的《文選集》,研墨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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