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他們從認識起就該接吻,在辦公室走廊上,在盥洗室,在文化宮後的巷子裡,否則時間都是無意義的。
混沌間,吳跡只記得從他那個位置向窗外看,能看到傍晚時分的暮色。火紅的流雲堆在低矮屋頂上,像山一般,延綿到天際,拉扯下滿懷金落,又彌到幽然的暗沉中。風獵獵地嘯,世界空寂。他收回目光時,就能看到何燦安靜地寫寫畫畫,忽地感到安然。
人終其一生,要麼是在平凡的年歲里等待奇蹟,要麼是在無意義的時間裡尋找點希望。
他帶著哭腔喊奇蹟的姓名。
吳跡醒的時候,腰疼得不得了。他敢說留級一年的何燦同學絕對不是第一次,技術那麼犯規,一看就是文化宮後面混久了。
他很不爽地起身下床,發現自己在何燦的單人隔離宿舍。身上被清理過了,還套了件寬大的套頭衫,是何燦慣常穿的天青色。他試著活動活動,就見何燦赤著上身從盥洗室出來,肩頭的咬痕挺醒目。
吳跡尷尬一笑,說了句抱歉。何燦套上衣服,過來親了他一下,將他額上帶著汗濕的碎發往旁抹抹,道:「我要問你道題。」
吳跡想提褲子走人。
期末考試來得快去得快,吳跡依舊是每門提前一個鐘頭交卷,到何燦的考場外邊等他。他不怎麼敢估何燦的總分,只能盼著稍微有點起色。該死,他又開始想將來,想自己和何燦。
鈴響了。
考生陸陸續續地從考場出來,何燦隔著一群人看見了吳跡。他走過去勾了勾少年的袖子,兩人一同向外邊走去。吳跡說了幾句錯題整理的方法,又閉了嘴,斟酌再三,道:「你覺得這回考得怎麼樣?」
「還行。」
吳跡挺佩服對象的勇氣。
他們從教學樓出來,順著人群去自習室取東西。何燦將領口豎起來,看了吳跡幾眼,對他做了個手勢,翻窗進了自習室,又背著他的吉他翻了出來。
「帶你去個地方。」他道。
這座城市多水多山。老城區倚著陵安山,山上是九華禪寺,一向沒什麼人。他們騎著自行車到山下,再順著石道一路向上,到了禪寺後邊的永安崖。
「來這幹嘛,求神拜佛啊。」吳跡在崖邊坐下,「聽說李烈西考前來拜了一次,不知道有沒有用。」
他偏著頭,看何燦給吉他校音。某年某月他的確無理要求何同學給他彈吉他來著,沒想到何同學還記得。
他想說點什麼,隨便什麼,但風聲已經把話語替代了,何燦在身側調弦,打了一串滑音,隨即連貫地彈起來,音節一個個落到風裡。
吉他能熱烈剛直,也能溫軟得要人命。
吳跡只盯著何燦按和弦的修長指節,有些出神。「什麼曲子?」他問著,聽到何燦在間隙回道:「《奇蹟之山》,岸部真明寫的。」
「你......真好聽,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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