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爸爸站在廚房洗水果的背影，黃昏的光暈從窗外漫進來，他的輪廓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邊，媽媽抱著她站在門口，嗓音溫柔地說：「藍莓要加鹽水泡一下哦。」

爸爸回過頭來，面容被光影照得模糊，已然看不真切，含笑的聲音卻清晰：「我知道，你就這麼不放心我做事？」

三歲前的記憶，能被儲存多少呢？

可在這一刻，宋姝靈突然意識到，爸爸媽媽並沒有從她的世界裡消失。哪怕她在成長過程中遺忘了所有記憶，但在某個相似的瞬間，這些切實發生過的畫面依舊會提醒他們的存在。

哥哥的背影和爸爸好像，無論是爸爸還是哥哥，都真切地愛著她。

可她卻忽略了哥哥那麼多年，還和別人一起傷害他。

宋謹行洗完碗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宋姝靈垂頭喪氣坐在沙發上，眼眶紅紅的。面前的茶几上放著一籃洗好的水果，見他出來，明明眼裡還有難過，卻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哥哥，吃水果。」

宋謹行默了一下，走到她旁邊：「怎麼了？」

宋姝靈仰著頭看他，努力克制著哭意，但聲音還是有些哽咽：「哥哥，對不起。」

宋謹行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她再也控制不住，大哭起來：「哥哥對不起！我不該掛你的電話。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忘了。對不起！我一次也沒有去國外看過你。對不起！我還和其他人一起排擠你。我真的好差勁嗚嗚嗚——」

宋謹行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半晌，他緩緩抬起手掌，學著鍾阮星每次的動作，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宋姝靈淚眼朦朧地抬起頭，聽見他低又沉的聲音：「好了，我沒有怪過你。」

她哽咽著問：「哥哥，你為什麼不怪我？」

她回想自己曾經那些行為，自己都快恨死自己了，哥哥怎麼會不怪她呢？

宋謹行垂眸看著她，嗓音很淡，也很沉靜：「你是我妹妹。」

你是我妹妹，是爸爸媽媽留給我唯一的家人，你來到世上的那一天，我曾感謝過上天贈予這樣的禮物。哪怕我不知道如何去愛你，也永遠不會責備你。

他不會說這樣的話，但他的眼睛告訴了她。

宋姝靈眼淚流得更凶。自責、愧疚、釋懷、高興，所有的情緒都在這場眼淚里得以釋放，最終留下了雲開月明的晴朗。

……

離開中庭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宋謹行叫了司機送她，一直看她上車了才轉身回去。

宋姝靈一上車就迫不及待給鍾阮星打電話。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今晚拍夜戲，鍾阮星還沒下戲，捂著聽筒走到稍微安靜的地方：「阿靈，怎麼了？」

宋姝靈高興又感激：「姐姐，我跟哥哥說清楚了，他說他沒有怪過我。」

鍾阮星笑起來：「那就好，你們兄妹倆這下就算解開心結了，以後可以好好相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