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煜這番意圖,就是要斗他個兩敗俱傷。以此來告訴他,既然已經反目成仇,那他便奉陪到底。即使最後萬劫不復,聲名狼藉,只要能讓他成為板上釘釘的千古罪人,他也甘之如飴。
等竇雲滿腔怒火發泄完了,洛宴平這才放下茶盞,抬起眼皮:「將軍息怒。」
他施施然站起身,做了個揖:「今上這是著急了,將軍也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自亂了陣腳。」
劉煜此番便是要賭上他的身家性命,堵他能將竇雲一舉扳倒。
「君子重在取捨,將軍此時若還是顧念舊情。便會被他劉煜扳回一城。」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必要關頭,捨棄一些不得不捨棄的東西,說不定就會迎來化險為夷的轉生之機。
燈火幽微,映著竇氏憔悴的面容。
她已經幾夜沒睡一個安穩覺了,聽著滿城飛語,近乎惶惶不可終日。
有時眼前是還在少年時劉煜笑裡藏刀的面容,有時又是不久前劉煜暗藏殺機的笑靨。
她忽地有些後悔了。
或許當年沒有聽從兄長建言,拋下那鄉野村夫。就算生活清貧,也不至於每天這麼擔驚受怕地活著。
先帝在時是臥榻之側兩人同床異夢。先帝不在了,她成了天地間最尊榮無匹的女人,卻仍日夜難安,生怕一個不穩,就虎落平陽,被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反咬一口。
她確實想過要掐死劉煜。
哀其不爭怒其不幸,先帝本來就對她腹中嬰孩起過疑心,若不是兄長一手瞞天過海,他們整族都要受牽連;再者,竇氏一族日思夜盼,就是希望生下來個小皇子,來日繼承大統。如此一來,竇氏便可扶搖直上,一躍成為皇親國戚,享無上尊榮。
不承想,竟生下來個女嬰。
那幾日竇氏成日怨懟,恨她為何不胎死腹中,為何要來這人間一趟給她徒添不快。
那時她的手已經卡住了女嬰的細小的脖頸,可是那女嬰見是竇氏,還高高興興地伸出手要她抱。
竇氏忽地就不忍心了。
恰逢貼身的乳母進來,見此情景,大驚失色地將女嬰抱起,獨留竇氏一人怔怔地跪在地上,無聲落淚。
她以為劉煜不會知道這一切的,畢竟那時她那么小,根本不諳世事。
至少她們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風平浪靜,母慈子孝。
就算她聯手竇雲散布大皇子命犯皇綱,不能與天子同居一處的流言。讓先帝對她忌憚至極,乃至於還未見過她一面就急著將未足月的大皇子送出宮,寄養在齊府,劉煜也從未對她有過半分怨言。
世人稱齊侯。
她一直讓劉煜以男裝示人,平日又對她的學業嚴加責問,幾乎沒給過她好臉色,劉煜還是敬她愛她,從不逾矩。
她知曉劉煜想和她親近,就像每個親近娘親的稚童一樣。每次她勒令劉煜嚴加辭色的時候,劉煜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她也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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