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承禮抓住賀景泠的衣袖, 手忙腳亂把杯子強塞到他手上,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不是, 不是的孩子, 你想想, 你的母親是北晉人,那你也算半個北晉人,此事一旦暴露, 這些年賀家受的磋磨全都功虧一簣了, 」他布滿皺紋的臉因為過度激動而扭曲,體力不支只能緊緊抓住賀景泠的袖子, 眼底逐漸露出偏執瘋狂。
賀景泠渾身僵硬,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在反覆蹂.躪, 連呼吸都是那麼困難,時隔多年,本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本以為自己早就心如草木,可在賀承禮向遞來這杯茶水時,他還是覺得胸中滔天恨意幾乎要藏不住。
他恨極了面前的人,為了保全賀氏族人,他們就成了可以輕易被捨棄的人,現在,僅僅又因為他賀承禮一廂情願的揣測,就要置他於死地。
「你就這麼容不下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出這句話來的。
賀景泠的聲音帶著不自覺的顫抖。他是賀煊,祈京賀氏的三公子,年少成名,風光恣意半生順遂,不過去鏡花水月一夢而已,他是個被家族捨棄的廢人,也是大齊的罪人,聲名狼藉,孑然一身。
現在,在他賀承禮眼中,他連苟且偷生的活著都不配了。
賀承禮乾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他,因為太過用力青筋暴起,他的眼眶緩緩流出一道血痕,他嘶聲道:
「你知道的,你本就不該回來,若是你沒有回來而是找個無人認識的地方了此殘生也就罷了,可你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在祈京鬧得滿城風雨?你居心何在?那個人容不下你,賀家容不下你,祈京也容不下你。
「你手段了得,在偌大的祈京城中翻雲覆雨,攪得大齊惶惶難安,禁軍文德門前大開殺戒,你難道還不明白?都是因為你!你若不死,賀家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把刀,你若不死,我死不瞑目!」
一陣狂風吹過,屋中的蠟燭盡數熄滅,賀景泠氣極反笑,髮絲飛舞,衣袍被風吹翻,他用左手緩慢而又堅決地摳開被賀承禮拽住的衣袖:
「你想要用我的命來保全你賀家的名聲,你好安心赴死。我偏不如你意,賀承禮,我會好好的,好好的活著,萬眾矚目的活著。」
賀承禮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他低聲下氣求來的只是他的不屑,聲音陡然拔高,再也難以壓抑:「你心狠手辣,還敢摻合奪嫡之爭,視人命如草芥,蒼天有眼,若有朝一日賀氏因你而受到牽連,你必定會不得好死!」
賀承禮歷經兩朝,宦海沉浮,又豈是愚蠢之輩,何況他了解賀景泠。
轟隆的雷聲隨著他的話落了下來,陰暗的屋子裡瓷杯落地的聲音清晰入耳,濺起來的碎瓷片在他眼下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溫熱的血瞬間湧出,從冰涼的臉頰上流過,那一瞬間,這張臉簡直恐怖如鬼魅。
「不得好死……」他輕輕念了一遍,接著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不得好死,那便讓我看看,我會是怎麼個不得好死法。你想要送死以此來震懾科舉舞弊案背後之人,想讓天下文人有一個攻訐朝廷的藉口,你大義凜然,如若死後有靈,就好好看著吧,我最終會落的個什麼樣的下場,想要我的命來安你的心,永遠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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