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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惟没有走出去,指指店外招牌:“小伙子们,看好了,这里没有烟酒,只有按摩服务,请不要在沙漠里找一艘船。”
“所以你来按摩吗,穿着衣服,或是脱了?”一个脸上还长着青春痘的白人小伙吹了声口哨。
“不是我,是一个六十岁的谢顶老年男子,他是这里唯一一个会按摩的人。我可以为你登记名字,给你号码牌,排到你就叫你的号,你要进来吗?”
他的伙伴要把他推进来:“上啊伙计,听上去不错!”“见鬼了,当然不!走开,不要推我!”男孩跟自己的伙伴推推搡搡,“去那边,我听说是个赌场,还有中国菜,我们可以进去赌一把,再点几个菜,吃光,然后跑掉!”
打发走小鬼比孟惟想象得要容易。
她埋头又做了一阵子电脑表格,然后在焦躁中保存页面关掉,
心想,要不还是出去叫巡警吧,在他们闹出乱子前,把人喊过来,至少能减少别人店铺的损失。
她贴着玻璃窗往外看,那群人去的地方就在中药诊所的斜对面,看着是广州人开的店,
占地面积不小,建筑古色古香,
上面是红底烫金字的大招牌,泰丰行,
确实有赌场的派头。
所以,没准也有赌场的打手?
孟惟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紧紧盯着那边情况有什么变化。
男孩们进去有一会儿了,还不见出来。
大概五分钟后,她看到一个高个子的人单手抓着一个男孩的衣领,
把他拖出来,按在墙上,似乎在说话。
其余众人跟见了鬼一样,一个接一个,忙不迭地跑出赌场,
但是那个高个子还没松开男孩的衣领,他空闲的那只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
孟惟注意到那高个子头发上有一闪一闪的银光,她不禁动作一僵,回头看老板还没醒,
店里一下午也没有一个人来上门。
于是拿起手机就跑到大街上,站在诊所跟泰丰行中间的街道上远眺。
果然是那个人,左手拿的不是别的,是正在燃烧的烟头,
指间夹着烟头,靠近倒霉鬼的脸,比比划划地恐吓对方。
孟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能看到没被抓住的四个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想要搭救自己的同伴,却完全不敢靠近。
被抓住的人时不时还会被丹尼尔拽着衣服往上提,一直提到脚尖离地,
男孩闭着眼睛拼命扭开脑袋,不想让香烟烫到自己的脸。
午后三点,街上荒无人烟,没人出来拉架,讲道理,连看热闹的都没有。
孟惟竟然一时不知道把巡警叫过来的话,该来救谁。
大概是恐吓得差不多了,他终于松手,那群难缠的半大白人小伙子,一溜烟就跑了。
下一秒,“铿锵玫瑰,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丹尼尔眼神很好,隔那么远都看得见她。
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孟惟倒也不太介意这么山歌对唱一样地说话:“打工,你在干嘛?”
丹尼尔把烟头踩在地上,碾了碾:“你不是看到了吗?”
孟惟犹犹豫豫地问:“在赌场……当打手??”
丹尼尔停顿了一下,然后颇为得意地笑了:“没错。”
“那你不是富二代啊,还要做打手赚钱。”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小的秘密。
淑珍阿婆
“唔……女士,您喜欢这个颜色吗,我可以给您剪出一朵金色的雪花,粘在圣诞球上,会很漂亮的。”
剧院实习生,这是孟惟手边的第一份工,她已经干了几年了,
经由导师推荐才得来的剧院工作。
这份工作没有新水,这意味着,
她不得不找第二份有时新的工作来维持生活开销。
一个人,做两份工,还要上学,难免会压缩一些睡眠时间。
但她非常非常喜欢这份无新水的活儿。
在这里她可以看到关于剧院的一切。
六点半开启的大门,
每一夜都是一次盛会,宾客如云,衣香鬓影。
后台中,穿梭着忙碌的演员,他们化妆,念台词,等待。
以及明明灭灭的舞台,
一旦亮起‘准备中’的指示灯,所有人不可以靠近,
这意味着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剧院是故事居住的地方。
即便现在,孟惟做的还不是跟舞台有关的工作,
但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她的作品也可以被搬上舞台。
她现在正在笑吟吟地帮助老奶奶做圣诞挂饰——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剧院作为本地的文化机构,除了上演戏剧,还担当着其它社会责任。
比如,为本地的老年人提供免费戏剧课程,
无论是健康的老人家,或是阿兹
', ' ')('海默患者。
今天,孟惟的工作就是为阿兹海默患者服务,
圣诞节快到了,他们一起制作圣诞挂饰。
每四个老人会分配一位剧院的工作人员,跟他们聊天,帮助他们做游戏。
这并不太容易,除了记忆力的缺失,
很多老人因为疾病,双手的协调能力大幅下降,
也有人听力视力衰退,甚至是语言功能退化。
孟惟并不介意这点,他们坐在剧院内温暖的咖啡厅,陪伴老人做手工,聊天,这就是她今天的工作内容。
生病的老人出门机会很少,住在专门的疗养院,虽然有看护,但应该会很无聊吧。
所以孟惟很想让眼前这位老太太觉得,今天出门挺值得的,也许回去就忘了玩了什么,至少记得今天是开心的。
此刻孟惟只负责看护一位老人,一位亚裔面孔的阿婆,别人跟她都没有办法交流,
作为这里唯一一位亚洲人,他们认为孟惟一定可以。
其实也不一定可以,亚洲人里也分中日韩,中文也分普通话跟粤语。
除了刚见面,孟惟问到了阿婆的名字,what’syourna,ada
她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梁淑珍”,是繁体字。
之后阿婆就闭口不言,不想参与闲聊,也不想玩。
这位阿婆大约七十多岁,花白的头发烫得很蓬,穿亮眼的白底红点连衣裙,
戴了珍珠项链,还画了口红。
令孟惟一开始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太意外,阿兹海默患者也分轻症跟重症,
这位阿婆兴许是轻症,刚刚发现自己出现了症状,就住进了疗养院。
一定很寂寞吧,不再跟家人住在一起,记忆力也渐渐消退,离开家人越久,就越容易忘记他们的脸,最后脑海里过去的一切,都不再存留,这是大多数阿兹海默患者的经历。
“吃糕点吗,配茶水喝,很好吃。”看她似乎对做手工没有很喜欢,孟惟就去拿吃的,给她剥橘子皮,她想对阿婆好点。
阿婆吃了一小口巧克力蛋糕,掩口小声嘟囔:“糖放太多了,不好吃。”果然是粤语。
孟惟听个大概,想都没想就用普通话接:“那喝点茶吧。”她之前只用英文跟阿婆对话,没有说过中文。
“茶也不好喝,是英国人的茶水,不香。”
孟惟有些为难,她说得对,英国的茶跟中国茶口感不一样。
阿婆突然抬头:“妹妹,你会说中文呀?”她非常惊喜,就跟看到了大救星一样。
阿婆会说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不太多的英文,以及粤语。
好像地下党接头一样,阿婆让孟惟靠过来,附耳小声说:“妹妹,怎么到现在,他们都不教我们怎么演戏啊?”
远处的主管看到阿婆终于愿意跟孟惟说话了,远远对孟惟比了个干得好的手势。
孟惟了然,难怪阿婆今天穿得这么好看,就跟她偶尔憋足了劲儿要扮靓一样,她很理解。
阿婆以为今天会上台演戏,所以穿得漂漂亮亮的。
有些担心她会低落,孟惟帮她披上羊毛大衣,一颗一颗扣上扣子:“今天不演戏的呀,我们做手工,吃糕点,唱歌,做游戏。”
阿婆一脸失望,感觉今天都白费力了:“不是说,来这里,有人会教我们演戏的吗,为了上台演戏,我这才来这里的啊。妹妹,谢谢,我自己能扣上。”
孟惟又继续剥橘子,这位老太太虽然得了阿兹海默,但自我意识依然很强烈,她心神专注地想着,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能讨得她开心。
虽然剧院有提供给阿兹海默患者的项目,大多数都是坐着玩游戏的活动。
演戏对于他们的身体状况来说,太困难了。
孟惟委婉地说:“演戏很辛苦,我们坐着看别人演戏也是一样的。”
“真的没有演戏吗?那我要走哦,不好玩,没有意思。”阿婆鼓着嘴,拎起手提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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