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厭在此刻猛地明白過來自己又一次掉進了對方的陷阱里。
在短短几日內, 他已經接二連三地被眼前人掀掉一張又一張的底牌,至此半點秘密都不剩。
賀峋仍舊笑吟吟的,可聞厭卻覺得渾身發冷。
他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被對方發現那本風物誌的夜晚, 他還清楚地記得對方當時的每一個語調,和現在無二,低沉和緩, 話音繾綣,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
「為師不是把山海樓都留給你了嗎?」
賀峋甚至都沒有看著聞厭,給已經受到驚嚇的徒弟帶來更大的壓力, 只是耐心地把人背後散著的頭髮全都撥到身前,紫豪尖重新抵在了暖玉般白皙細膩的脊背,目光落在自蝴蝶骨延伸出來的那道金印上,像在思考如何繼續落筆。
「可別說是因為覺得駕馭不了。」賀峋在思考的間隙還能抽空堵住他的藉口,笑道,「為師好歹也教了你那麼多年,要是厭厭這都不會, 那為師也教得太失敗了。」
抵在後背的毛筆又開始動了起來, 賀峋好像對此很有執念似的,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就一定要在他身上畫些什麼。
剛才那種短暫出現的感覺正隨著對方的動作不斷堆積,聞厭的眼尾逐漸紅了,他偏過頭忍耐, 恰好從一旁的鏡子中看到了自己後背逐漸翻飛的金色符文。
他看不懂這是什麼, 但此刻對方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在他心中喚起逐漸加深的恐懼。
「師尊會把我關起來嗎?」他在對方懷中克制不住地顫抖, 攥著賀峋袖口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其實不用問賀峋, 聞厭自己都能想到是什麼答案。
賀峋作為一個占有欲強烈到令人髮指的伴侶,沒可能會容忍自己的人如此脫離掌控, 折斷所有的羽翼,對他而言才是把人永遠困在身邊的辦法。
平心而論,聞厭他自己也會這樣做。
但現在要遭殃的是他自己。
聞厭不甘心落得如此下場,指尖已經隱隱有魔氣在聚集,恐懼下僅存的幾分理智正飛快思考著可能脫身的時機。
「想過很多次了。」賀峋的回答甚至比「會」來得更讓人膽戰心驚。從聞厭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對方彎起的唇角,似乎有些愉悅,又有些貨真價實的苦惱。
「你總是不聽話,這讓為師有些時候很發愁,就想著是不是把你完全關起來會好些。」賀峋平淡地敘述著,落筆不停,「讓你再也見不到別人,只能每日都乖乖待在為師身邊。」
懷中的身軀一抖,頓時讓蜿蜒出來的淡金痕跡歪了一筆,賀峋只能拍了拍徒弟腰側,示意人別亂動。
也沒想過是誰把人嚇得發抖的。
賀峋仿佛對空氣中的僵持渾然不覺,自顧自下筆,行雲流水。
「好了。」他收筆,輕輕一笑,滿意地看著對方後背連片翩飛的淡金圖騰。
流轉的淡金和細膩的冷白相襯,交織成瑰麗攝人的漂亮風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破曉時分展翅欲飛的鳥,尾羽華麗,姿態矜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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