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
一隻手從水下伸出,握著只剩一半的劍穗。
阿染從水下冒出頭,月色當中,為她的臉鍍上一層流光,漆黑瞳孔如繁星閃爍,她在水波瀲灩中,朝他們晃了晃舉起的手—
「喂,碎了,只找到一半。」
花船炸開後,水面狼藉,湖邊熱鬧已消散,燈火闌珊,她仰著頭從水面出來,驚起水波瀲灩,岸上人心潮動盪,宛如煙火炸開。
蕭和青看著她,就好像看到他的此後餘生。
這江湖是水墨畫,阿染卻是彩色,給黑與白染上鮮活。
阿染,阿染。
余煥許久才找回聲音,沙啞晦澀:「有一半就夠了,你快上來。」他的視線已不在劍穗之上。
阿染上岸,將劍穗拋給余煥,甩了甩腦袋,擰著身上的水。
沐人九取了件披風,正要過去,蕭和青已將手上的披風蓋在阿染身上,攏了攏,「回去吧,夜裡容易著涼。」
沐人九停下腳步。
余煥握著手上一半的劍穗,看蕭和青站在阿染身側,一高一低,垂眸繫著披風,兩道影子在月夜中,極為和諧。
蕭和青手還在披風上,抬頭看向他。
兩人目光相對。
蕭和青寸步不讓,眼眸深深。
片刻後,余煥低頭將劍穗收起來,再抬起頭時,燦爛一笑:「姜玉樓說,要朝廷正式啟動姜家案才肯提供證據,那就是和段元立宣戰了,召回百里不敗、邀請唐玄機,咱們的段丞相似乎也有所準備……蕭公子,你們準備好了嗎?」
笑容燦爛,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如何不知道掐准對方命脈?又憑什麼不能卡著弱點爭一爭?
蕭和青一愣。
隨即,他給阿染攏衣服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瞬間收回,手指緊緊掐著掌心。
若是他與段元立宣戰,便是不死不休之局。
他敗了,那時候坐擁天下的段元立會放過他身邊的人嗎?
阿染……
刻意被忽視的東西,此刻被余煥提及,灼得他心口生疼,不斷下沉。
真是掐准了命脈。
余煥歪歪頭,桃花眼眯起來,上前扯著阿染披風,拖著人走,揚聲笑道:「走了,回客棧換衣服去,一件披風有什麼用?」
阿染:「……這是夏天,還有,劍穗只撈起來一半,你心情又好了?」
「我心情一直很好,撈起一半就夠了。」余煥嘴角上揚。
阿染見他心情一會兒好一會兒壞,十分無語,這些男人怎麼回事,心情就跟翻書似的,時好時壞。
她被余煥拽著走,沒忘記回頭喊道:「蕭老闆,走了!」
余煥手上用力:「趕緊的!」
蕭和青站在原地,夜越來越深,燈籠陸陸續續熄滅,他彷佛隱在黑暗當中,清冷孤寂。
明明是夏夜,水滴答滴答順著衣服流下,冷得人骨頭都寒了。
沐人九走到旁邊,淡淡道:「此次回京便該重啟姜家案,殿下做好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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