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被‌緩解了。圖子楠望著‌腳下延綿到大地盡頭的城市,從口袋處掏出了電子菸,動作遲緩地吸了一口。
……新型感‌染抑制劑、水下都市建造技術、烏雲層磁場、非生命失控體。
這些‌東西不重要嗎?
不,很‌重要。
但柏塔不喜歡,因為投資和回報不成‌正比,對公司來說利潤不夠——這足以‌成‌為學院斃掉他們課題和項目的理由。
哪怕他今天不縮減,公司也一定會在未來插手,甚至直接取消掉實驗室。
……更何況,他需要以‌此為籌碼,獲得陳董事關‌鍵一票,讓柏塔董事會同意他對第六區擴招新生。
第六區的招生名額已經從十年前的兩百人縮減到了一百人,整整少了一半,而今年更是要縮減到八十人。
……圖子楠已經無法繼續對此坐視不管了。
他仍記得反對教育資源高‌度集中與學術壟斷的夢想,哪怕這在極端精英主義盛行的柏塔眼中幾乎就是一個天大的笑‌柄。
那些‌第六區的孩子們有權利進入中央學院,他們有權利通過讀書改變命運、跨越階級。
……而不是在階級與貧富無限分化的兩級世界中,悄無聲息地死於命定的卑微與貧窮。
無論是縮減部分實驗室的經費,還是繼續對第六區縮招,對圖子楠來說都難以‌接受。
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這是最具有“性價比”的選擇。
是啊,一切都只是利益交換而已。他做這些‌“惡事”已經足夠熟練了,熟練到不需要猶豫,也不需要愧疚。
他會如同一個空殼,平靜而麻木地度過這樣‌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
……但是偶爾,他也會想起舊事。
他會想起自己的同學們,想起那些‌為了一個課題、為了一本專著或者論文、抑或是一個新發明專利而徹夜不眠的夜晚。
當然更多的,是想起自己的老師。
那個牽著‌他的手,帶他從什麼都不會的孩童一路走到學術頂峰的老師,那個總是會摸著‌他的腦袋朝著‌他微笑‌的老師,那個讓他每每想起都會心痛如刀絞的老師。
她離開的時候,甚至還不到三十歲啊。如果她還在的話‌,這個世界應該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吧?
他吐出一個煙圈,煙圈緩緩向上飄去‌,他透過那個完美的圓環,看見骯髒的、刺眼的、斑斕的夜空。
……如果老師還在的話‌,現‌在應該會直接把‌他的煙給搶走,扔進垃圾桶。
然後‌……然後‌她會說什麼呢?
她會說:兔子,你學壞了,小心把‌腦子給吸壞。
……可他已經吸了五十年了。或許六十年?他不記得了,他早就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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