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了根煙,裊裊煙霧在她被熏黃的指頭處升起,淡淡地撇了句:
「無聊。」
放在以前,她一向是最會落井下石、得了機會就絕不饒人的。
但最近,每一次他人提到季庭柯。張穗都會將話頭扯走。
她總是面無表情。細看之下,才會發現藏著的、一縷兔死狐悲的愴然。
當下,張穗從她的小單間裡拉了雨棚來遮魚攤兒。
她身上濕了大半,回裡間拿毛巾擦——
門剛反鎖,外頭「咚咚咚」地,又敲上了。
張穗忙攏了衣服,一邊回頭看門窗,一邊問了句:
「誰啊?」
是一個穿了雨衣、臉被罩了大半的女人。
只留一綹浸濕的長髮在外,聲音像是刻意地壓低、瓮在了嗓子眼裡。
對方說:「我要買魚。」
張穗於是匆匆地,把衣服下擺一掀。毛巾墊在靠肉的最裡層,繼續發揮剩餘的吸附作用。
她喊了一句:「就來。」
張穗走到門邊,擰了反鎖的門把手。
剛要招呼,門也剛軋出條縫兒。
那自稱要買魚的「客」,忽然膝蓋抵著、就這麼直直撞了進來。
有些令人熟悉的蠻橫、無理。
對方的雨衣外頭全是水,順著光滑的料子往下跑、濺了張穗一腳。
張穗小小地尖叫了一聲,她踩著低矮的細跟涼拖跳了一下腳,後又被捂住了嘴。
女人的掌心很軟。是冰涼的,還有雨天、地下被掘出來的一股子土腥味。
她說:「別叫,是我。」
聲音很耳熟,像是不久以前、剛在後兒坪聽過。
張穗這才靜了靜。她悶著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她不會叫了。
而後,對方一手掀了罩著的雨衣。她露出剝菱似得,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
在張穗微微震驚,又似乎意料之中的逼視下重複了一遍:
「是我,羅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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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狹小的室里,窗簾再被拉緊。
兩個女人,兩張臉上都聚了團陰影。
張穗散了根煙給羅敷,後被輕輕地、又推了回來。
羅敷只說了兩個字。
兩個,季庭柯曾經也說過的字。
她說:「戒了。」
張穗眯著眼睛看向她。
她吐出一口煙圈,又過回肺里,審視著羅敷。
「什麼時候的事。」
「什麼時候,戒了煙。」
羅敷直直地看向對方。她說:「上周。」
上周。
張穗咬了這兩個字在嘴裡含著,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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