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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二刻,天尚未亮。

深冬初春之際,霜寒甚重。

蔣星重的貼身侍女兔葵與燕麥,站在蔣府後院的月洞門外,手相牽緊握,眉宇間滿是擔憂,抻著脖子往後院裡瞧。

奈何天未亮,院中燈龕里燃了一夜的燭火,已極是微弱,根本看不清裡頭的情形,只瞧得見自家姑娘,腰杆筆直地跪在將軍面前。

只見他們姑娘束髮精幹,頭勒網巾,一襲銀色鎖子甲,外套曳撒穿單袖,做文武袖裝扮,哪裡還有半分往日嬌小姐的樣子,分明是個女將。

西側燈龕里的光,隱約打在她的側身,勾勒出她削尖的下頜,修長的脖頸。

兔葵語氣間滿是焦急,低聲對燕麥道:「這兩日姑娘撞邪了嗎?今日起這麼大早,還自己換了鎖子甲,都沒叫我們,姑娘到底要做什麼?」

燕麥聞言蹙眉,眉宇間亦是擔憂,這兩日姑娘確實怪異,比如飲食起居不再叫他們服侍,穿衣吃飯命人精簡,還有現在……

燕麥想不明白緣由,只先緊著眼前,擔憂道:「將軍怕是動怒了,若是將軍動鞭子,咱倆進去護著。」

說罷,兩名婢女攥緊了彼此的手,再次看向月洞門內。

蔣道明寬厚高大的身影立在跪著的蔣星重面前,周身散發的怒意,極具壓迫,可蔣星重依舊腰挺得筆直,纖弱的身軀在高大的父親面前,絲毫不顯勢弱。

蔣道明強壓著怒意,沉聲道:「跟你說過無數回,不准你習武!八年前分明已經叫你放棄,如今為何又要穿回甲冑?」

蔣星重抬眼看著父親,反問道:「都是你的孩子,哥哥就可以,我為何不可以?就因我是女子?」

蔣道明深吸一口氣,明顯已快壓不住怒意,但還是強壓著,不耐煩擺手道:「今日起,會有貴客到府習武,為父沒空教訓你,抓緊滾回去。」

原是要有貴客到訪,難怪今日阿爹起這麼早,寅時出來練武都被抓了個正著。

霜寒露重,再兼方才練刀,跪了這半晌,蔣星重睫毛上已結一層細碎的冰,文武袖中露出的半臂銀色鎖子甲,散發的光愈寒。

蔣星重對蔣道明的話充耳不聞,只自顧自地道:「阿爹,我要重新習武,還請阿爹成全。」語氣雖平穩,但態度格外堅決。

說著,蔣星重雙手平舉,拜下身去。

兩日前,她隨眾跳河殉國,腥臭的河水灌進口鼻的刺痛仍在,可轉眼的工夫,她便在五年前醒來。

縱然再覺奇詭離譜,可事實便是,她已回到五年前,景寧元年正月。

前世此時,剛來順天府兩年的她,尚且日日流轉於順天府各類貴女的集會,整日想著誰家料子的紋樣做衣裳好看,誰家的珠寶首飾做工好,她是不是能在順天府的貴女圈子中站穩腳跟。

可現如今,她重活一世,深知再過十二個月,景寧元年臘月,新登基的皇帝景寧帝,會不顧陝甘寧三省因大旱引起的內亂,發兵收復遼東。

結果便是遼東沒有收復,還大敗於土特部,土特部趁機揮師北下。

彼時流寇內亂更甚,內憂外患之際,景寧帝為籌集軍餉抵抗土特部,加重賦稅,導致內亂更甚。

景寧一年四月,父兄戰死永平府,未婚夫失去音訊,土特部兵至順天府,她不得不帶著家中家丁逃亡南下。

可內亂甚多,隨行的家丁,走散的走散,逃離的逃離,病死的病死,到底是只剩她一個。

如此內憂外患之際,此後的四年,景寧帝非但不採取休養生息之道,反而加重賦稅,朝令夕改,濫殺文武大臣,導致用兵無將,文官有口不言,最終在景寧五年,土特部攻占順天府,景寧帝自縊而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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