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至此處,許直面上的慍色更加明顯,他不禁紅了眼眶,接著對眾人道:「沒兩年工夫,接受投獻的官員,便開始了明里暗裡的收割,他們索要的分成,已遠遠高過賦稅,許多人便心生不滿。顧之章,自是也向祖父提出加大分成,他索要的費用,我祖父細細算下來,已遠超朝廷索要賦稅。顧之章給他留下的盈利,除掉成本,只夠維持家中的基本生活。」
「他白手起家,好不容易打拼下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又如何甘心就這麼為他人做了嫁衣?辛苦一整年,最後錢都是給別人賺的,換做誰會願意打白工做牛馬?於是他便去跟顧之章談,可最終結果,便是顧之章一紙狀書,將祖父告上了南京刑部。按照明面上的文書,所有產業,都在顧之章名下,祖父根本辯無可辯。於是……我家中的所有商鋪、田產,就這般徹底歸了顧之章所有。」
許直眼眶中一直強忍著的淚水,終於在此刻滑落,他聲音也止不住地哽咽。他抬手擦了擦眼淚,接著道:「此事之後,祖父沒過多久,便重病不起,臥榻半年後撒手人寰。父親認識到為官的重要性,在祖父走後,便用盡家中僅剩的財產,竭盡全力供我讀書,好在不負所望,我終於考中了進士。所以……我縱然出身南直隸,可我此生,又怎會再與建安黨人同桌吃飯,我恨不能將他們扒皮抽筋。」
聽著許直說完這些過往,蔣星重和謝禎,都是面色沉重,久久沒有言語。
許直平復了好一會情緒,這才止住眼淚,他方才繼續對謝禎和蔣星重道:「我本以為做了官,手中有了權,我就能替祖父報仇。可等真的入了朝堂,我才看明白很多事。在我十二歲那年,朝廷根本就沒有下達過增加賦稅的政令,這根本就是南直隸那些手握權勢的大家大族弄出來的事情。」
「他們藉此將壓力給到南直隸所有普通工商業主。老實交稅,他們便可按照朝廷的稅收交給朝廷,多出來的差價,便進了他們自己的腰 包。他們很清楚他們制定的賦稅不合理,所以便出現投獻之法。起初他們信守承諾,叫無數人紛紛跟著投獻,可三兩年之後,他們便開始收割。南直隸絕大多數產業、商鋪、田產,都成了這些官紳大族私人財產,無數人家破人亡,無數人失去一切……就算聽話的那些人,乖乖給了不合理的分成,可剩下的那點收入,除了維持生計,又能做些什麼?到底也是淪為為他們付出血汗,打工賣命的牛馬……」
話至此處,許直嘆息著,搖著頭,呵呵笑起,笑聲中儘是無奈。半晌後,他方才抬起眼睛,不由看向西方將盡的最後一抹夕陽,對眾人道:「從加派賦稅,到投獻收割,無論如何,得利的人,永遠都是他們。」
許直不由看向南直隸的方向,西盡的最後一抹如血赤霞灑在他半張臉上,神色是那般幽深。
縱然他身邊坐著的人,便是大昭的皇帝,可此行前往南直隸,他卻依舊沒有信心。他太清楚南直隸那些大家大族,是何等一手遮天,而他們之間又相互擰成一股繩,抱團為生,宛如鐵板一塊。所以……他們才有連皇帝都敢謀害的膽量。<="<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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