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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放開申路河之後,又去安慰其中的第三波人:翟誠岳的父母和弟弟。

悶熱的空氣已經停止了流動,殯儀館配發廉價的西裝吸水性能很差,濕得東一塊西一塊,皺巴巴的,貼在申路河的皮膚上,像刷了膠水,又像密匝匝的蜘蛛網,粘膩地妄圖把他禁錮其中。

他的角度離那對喪子的夫婦太遠,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只是翟誠岳的母親周慧腿已經軟了,有些站不穩,需要靠著什麼東西,才能勉強維持站立的動作。

翟誠岳的家屬站在一起,像風雨下殘破而搖搖欲墜的鳥巢中,一窩抱團取暖的鳥。至於翟誠岳的弟弟,應該是這三人中申路河最熟悉的。

那是個穿著簡單藍白色校服的少年,高三了,學習很緊,今天大概也是在學校請了半天假,只來得及匆匆在手臂上綁上黑紗。他一頭濃黑的短髮,身姿抽條拔節,已經到了和申路河平視的身高,眉目和哥哥有五六分相似,有種挺拔而清爽的俊朗,雙唇緊抿,透露出一絲倔強來。尤其是眼睛的形狀,和翟誠岳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然而他瞳孔的顏色卻比翟望岳深多了,是一絲光亮都逃不出的黑色,望不見底,看久了,會有輕微的暈眩感,似乎馬上也會被吸進去。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翟誠岳最常提起這個弟弟,說我弟弟多麼懂事和優秀,從小到大討大人的喜歡,成績名列前茅,將來是要上好大學的,話里話外都是驕傲。只是這話題說到最後,總是以翟誠岳的一聲嘆息結束:」就是我弟弟有什麼事總是壓著不說,憋著憋著容易出毛病,這幾年我一直不回家,也不知這毛病改了沒有。「

回憶到這裡,申路河恰好與翟誠岳的弟弟四目相對,他過於少年老成,一種格外鬱結的氣質幾乎讓他變得詭異了起來,申路河準備好的話梗在喉嚨口,說不出來,咽不下去,他像根木樁一樣呆滯在原地。

」申哥。「少年忽然開口了,眼神像從未停歇的雨水,在申路河上下洗刷了一遍,隨後微微俯下身,壓低嗓音,」節哀。「

」你也是。「申路河試著活動暗啞的聲帶,」望岳,馬上就要高考了,別受太大影響。「

翟望岳客套地點點頭:」生活還得繼續,你也是一樣,申哥。「他的雙眸中留不下什麼深刻的印痕,無論是悲是喜。所以也無從猜測,他的內心到底是同外表一樣波瀾不驚,還是已經碎成了廿七八塊,只有一層皮肉束縛著,假如去掉,就會轟然一聲卸落一地,拼都拼不起來。

翟望岳淡淡地凝望著對面的年輕男人。印象里,他總是和哥哥站在一起的,單獨拎出來看,顯得這麼不自然。

申路河的長相乍一看不算太驚艷,但平平的五官合起來卻擺放得特別令人舒適,包裹著一層清澈而柔和的光線,像是溫度適宜的白開水,無色無味卻帶點回甘的那種。他眼角微微往下滑,收束成一個宛如淚滴的形狀,哪怕沒有表情,也自帶一股悲憫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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