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台消息,日升集團董事長袁斌到訪生產線……」
電視依然在喋喋不休,申路河伸手關掉它,對興師問罪的老闆,無奈道:「真不是我的問題。是那群記者無事生非。」
他老闆是個徹底的外行,甚至怕鬼怕屍體,她不想惹是生非,只期望下屬把工作安安穩穩地做好,沒想到連這個簡單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可這件事到底是你引起的。」
記者已經堵在了大門外,口口聲聲地要求下文,嚴重地影響了他們正常的工作。
申路河長吁一口氣,站起身來,再次整理一下領口,推門走了出去。他不畏懼這些,也有足夠的精力和他們糾纏。
一個話筒徑直地懟到他的面前,險些插到他的臉上,話語像冰雹噼里啪啦地砸來:「申先生,請解釋一下你們殯儀館的收費情況……」
「我們的收費情況都符合本地的物價標準,如果覺得有不妥當,可以查閱我們的註冊信息。」申路河打斷記者的話語,不卑不亢,毫不避諱地把整張面孔暴露在鏡頭之下,「沒有任何一個職業是不求回報的,我也不希望你們給任何一個職業加上濾鏡。在得到報酬的同時,盡職盡責地完成工作,這就已經足夠了。」
他沒給那群人繼續咄咄逼人的機會。申路河,平時不管外表還是行為都像是沒有脾氣的,容易把他當成面目模糊的好好先生。然而此刻的申路河脖頸挺直,語速略快,然而字字鏗鏘,沒有被一系列的噪聲和擁擠的人群打亂固有的節奏。
仿佛撕開了那一層無害的表皮,露出的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我們的日常工作還要繼續,沒辦法長時間的接受採訪,見諒。」申路河嘴上說著見諒,可他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抱歉,只是微微垂了一下眼眸作為回應,他穿了一件白色外套,雙手抱臂,面色平靜,像雜色風浪中不動如山的白塔,「我也希望你們能夠從殯儀館的門口離開,不要給家屬和其他工作人員帶來麻煩。」
終於應付完了記者,申路河也猜測不出自己的發言會被扭曲成什麼樣,他只知道自己已經仁至義盡。
他已經明白了彭飛是什麼樣的人。
他在報社混到了中年,工齡並不能代表他的專業素養,之前他就有發假新聞以博人眼球的黑歷史,可是最後也不過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可以說,記者這個行業,執著真相是特別情況,泥沙俱下才是普遍。當然,他打探消息的那位小記者,也對此非常委屈:她也想寫自己想寫的東西,也不想跪著掙錢,可一開始進入行業的她就像個寫稿機器,每天敲打下鉛字卻沒有一個字是真實的表達。
觸碰不到現場,就連和翟誠岳一樣做個孤注一擲的英雄都成為一種奢望。
最後,被慢慢磨平稜角,麻木地寫下一行行字跡,去換成生存的麵包。新聞有真假,可麵包不分高低貴賤。只要能拿到手,誰又會去質疑它的來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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