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聲回頭，應洵側臉，眼神掃過她歪七扭八的酒紅領結，沾著灰的裙擺，磕磕絆絆的瑪麗珍鞋，以及膝蓋上醒目的血色和濕漉漉的眼，無奈輕輕嘆氣。

在書包中翻找片刻，應洵拎起一袋子，沉默著遞給她。

視野里突然冒出一雙手，周繹北奇怪地看去，紅著臉莫名尷尬地接過，這不是她那天買給應洵的藥嗎…怎麼倒是她先用上了。

但是也沒有時間糾結什麼了，早讀時間寶貴，她也不想浪費，在袋子中翻翻找找，找出醫務室免費贈送的酒精和棉簽，先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周繹北呲牙咧嘴，終於想起那個把她撞到的人了，實在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罵了幾句，忍著疼抓緊時間上了一層碘伏，吸著涼氣，最後再貼上消菌膠布。

收拾完一切，與那袋子藥大眼瞪小眼，周繹北也不好意思把它還應洵，只好先塞進桌子裡，到時候再看吧，她不無自暴自棄地想，算是什麼臉都在他面前丟過了…晦氣！

調整心情，拿出高考必背古詩文手冊，等一下先要考語文，還是先加深印象吧。周繹北清清嗓子，集中注意力，一字一句看過去，注意著字音字形，讀過一遍再背過一遍。

滿教室盈滿讀書聲，窗外有風拂過，枝葉婆娑，明明已入秋，但卻仍是殘存著夏的氣息。

鈴聲響，《水邊的阿狄麗娜》與窸窸窣窣的收拾整理桌面的聲音交雜。

由於只是高三學校自己組織的開學考，所以也沒有過於正式，為了省事就在自己座位上考。

桌子拉開，清空桌面，下髮捲子，目不斜視，考試就可以開始了。

羅得旺拖了把椅子坐在講台前，還不忘絮絮叨叨幾句：「大家要適應這種考試模式，也要提前對高三的學習強度和難度有個心理準備。」

端起不離身的不鏽鋼保溫杯，抿了一口，羅得旺繼續道：「隨時安排考試在高三是很常見的。一旦學校拿到好的信息卷，那就馬上安排。大家要適應，我也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考出真實水平。」

雖然A1班作為明才國高最好的衝刺班，A1班的學生都是頂尖特招生和前排A生，被戲稱「考進A1，就一隻腳已經跨進985大門了」，但是作為班主任，羅得旺還是有義務提醒同學們，在「真實」是著重加長了音。

每個人都埋頭苦寫，教室里只有老舊風扇吱吱轉動的聲音、鳥雀嘰喳聲音與同學們筆尖摩擦卷面的「沙沙」聲。

摘下眼鏡，羅得旺靜靜看著座位上認真做題的孩子們，心中莫名懷念，懷念自己的汗流浹背的青春，懷念那幾屆氣的他高血壓卻又給他掙足了臉的學生，然後默默期待，屬於這些孩子的下個夏天。

周繹北提筆落下作文最後一段，突然想起暑假看得某本書，引用了一句「但是又怎樣呢？青春有時是件累人的事」作結。

放下筆，輕輕呼出口氣，雙手交握活動了一下關節，右手踝關節微響一聲，像缺少機油潤滑的廢舊機器一樣滯緩，但是不痛，她已經習慣了。

抬起頭，手向後捏了捏脖頸，長時間低頭導致頸椎酸痛，頭部供血不足而稍稍發暈，周繹北閉上眼左右轉轉頭放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