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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說話,何況又能說什麼,無非世事無常,琉璃易碎。

而大廈忽傾,是每一個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都不願面對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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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且惠老里老早就起了床。

她換下睡衣,裝好放進行李箱裡,又麻利地收了收桌上的課本。

等忙得差不多,馮夫人派的車子也到了,是常見到的司機黎叔。

黎叔說:「圓圓啊,昨天玩到三點才回家,肯定是起不來了,夫人讓我來送你過去。她說了,這房子空置多年,你住過去也好,還能添點人氣兒。」

且惠感激地點頭,「今天要辛苦你了,黎叔。」

昨天睡覺前,她翻到了幼圓的朋友圈,幾隻精美的香檳杯碰在一起,背後是冒著熱氣的湯泉。

這個社會的階層早已經固化,就連社交生活也是分等級的,大致呈金字塔型。

大家各自在不同的通道里往返來回,碰不上面。

一小撮人身處頂層,還有大部分在中間擠擠搡搡,而絕大多數都遊走在最底層。

對且惠來說,身處底層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人們對此渾然未覺。

可怕的是像她這樣,十歲之前都待在金字塔尖,過慣了大把撒鈔票的日子,一夜之間墜落到了谷底。

要是一直待著也就罷了,十年八年的,也斷了念想。

偏她偶爾又能搭梯子去到山頂,卻也要在半夜換上灰撲撲的圍裙,重新坐到鍋爐邊撿豌豆。

這樣不上不下,或者說這樣上上下下的,最不好受。

但那是幼圓的好意,且惠拒絕不了,她不忍傷了她的心,更不願意她從此多心。

她好像天生就不大會拒絕人。尤其是親近的人。

黎叔把她的行李提上車,「丫頭,你就這麼一點東西啊?」

「是的呀,身邊就帶了這一點,」且惠坐上去,「省得搬來搬去的麻煩。」

報社大院在宣武門那邊,從酒店開車過去起碼是一個半小時,足夠且惠在車上做完三套雅思聽力題目的。

小時候對距離沒什麼概念,加上有車子接送,且惠並不覺得京市有多大。

在江城生活了九年,她再回來,經常被天遠地遠的路程嚇住。

在京市,一個小時之內能到的地方,那還算是近的呢。

到的時候已近中午,火辣的日頭曬得且惠眼暈,她打著傘下了車。

黎叔還在後頭交代保安,說老社長的那座小院兒,以後就由鍾小姐住著了,麻煩多關照。

保安接了他的煙,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起來,說沒問題。

裡頭難進車,黎叔幫著且惠把行李箱搬到門口。

這裡牆矮屋闊,兩層高,是當年很流行的蘇式建築,經年的松影草影連成了片,院內此起彼伏的綠蔭,烈日曬在半舊紅牆的爬山虎上,熱意瞬間被驅散了大半。

石階上生出淺淡的苔紋痕,且惠站上去,低頭看了很久。

再仰起脖子時,她問:「黎叔,樓上以前住著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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