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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覺得和她同病相憐?」

她下意識地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不,她比我更難多了,也堅強多了。」

且惠不敢估計,換了是她在冷雙月的位置上,會發生什麼。

人生有一萬種可能,卻沒有哪一種能夠預知和置換。

「不要去比較,苦難沒有什麼好比較,也並不值得傳頌。」他說。

沈宗良重新發動車子,他開得很慢,手腕從襯衫袖口撈出來,漏一截子白。

是的。且惠也這麼想。

因為剛哭過,她帶著濃重的鼻音,「我以為你這樣的人,不會懂這些。」

沈宗良加重了語氣,「我這樣的人?」

「是啊,你們這樣的人。」且惠假裝聽不出,繼續說:「絕大多數的上位者,都無法共情普通人的掙扎,他們只有傲慢和慶幸,慶幸自己是如此的會投胎。」

這話真有點恃寵而驕的意味在了。

她膽子大了,什麼話都敢往外蹦了,也不怕惹惱他。

豈料沈宗良不以為忤,反而笑道:「你這張嘴倒很會罵人。」

且惠也笑了,斜靠在真皮座椅上,歪了身子看他。

路燈一盞盞倒退,他的臉浮掠在半邊光影之中,午夜的夢一樣不真實。

沈宗良的鼻峰太高,眉骨也那麼深,但壓低眼睫時,竟有種溫潤的平和。

她忽然想,要是這條路走不到頭就好了。

車開過東三環的高架,「金悅府」這三個字,又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這一次且惠沒有避,反而指給沈宗良看,「喏,我爸爸投資開發的小區。」

「嗯。」沈宗良餘光帶過一眼,「知道。」

她細細的指尖抓在皮墊上,兀自懊悔,「其實,我希望當年他沒有掙這筆錢,這樣的話,他也不會捲入冷家的事情里。我們一家人仍舊好好的,哪怕窮一點。」

「他還是會的。」

沈宗良鎮定地開口,他說:「不管有沒有嘗到甜頭,他都會摻和進去。」

且惠忽然坐正了,「為什麼?」

媽媽從不與她談當年的案子,僅僅告訴她不要對此發表過多的看法,爸爸就是做錯了事。

她曾咬牙切齒地說,當年整個集團賠進去也是應該的,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光影變化里,沈宗良單手扶著方向盤,冷靜對她說:「有人做局,就必須要有人入局。而部分人的加入,從一開始充當的角色,就是替罪羊,或者說是白手套。所以,一定會有人利誘你爸爸的,他也一定會去。這整件事,如果說有什麼可遺憾的地方,大概就是鍾秘書太早過世了。要是他那時仍在,從旁點破一下你爸爸,興許不至如此。」

他不失偏頗的口吻,像法官最後的結案陳詞,冰冷而客觀。

霎時間且惠懵了,類似的話她從沒有聽過。

陳老也好,董玉書也好,每一個人都不肯同她講。

他們不願告訴她丁點兒實情,由得她整日地假如來假如去,設想這樣又設想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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