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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烟畏光地眯起眼,躲在两人的影子里,宛如一个吸血鬼,碰到阳光要消融。
齐堇玉恨铁不成钢,满嘴跑火车地从东说到西,有安慰也有数落,荀烟一概没听进去。
——只在对方说“你现在都这个样子,要是之后宋汀雪真的做了手术,不认识你了,不理你了,你岂不是要自杀?”的时候,荀烟觉得眼眶一热,情绪滚落下来,整张脸刷地湿透了。
齐堇玉愣住,路语冰手忙脚乱地抽纸递纸,啪啪往荀烟脸上拍。
“别哭了……”
荀烟只是不断地摇头。她忽想,曾经宋汀雪与她说,也许到最后是荀烟更离不开她……没想到一语成谶,居然成真。
她真的离不开她,从十五岁第一面便如此。
巴黎开始落雨,荀烟站在原处,雨点打在耳膜也打击她的心跳。
原来,一切真的结束了。
*
七月中,芝加哥影评协会,同时也是《亡灵之章》首映典礼。
当屏幕定格在最后,两个小孩与亡灵修女告别,修女迎着曙光,莹白的面庞上划下一道泪痕。
这是告别,也是新生。
看着大屏幕上的自己,荀烟莫名感到陌生。
口袋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把她从真空的世界拽出来。
来电显示科瑞尔,想必是医院的来信。宋汀雪终于要做手术了?还是病情有了别的变动?
荀烟有些抵触,犹豫一瞬,并不敢接。
科瑞尔却很有耐心,直至电话自动转接语音留言,她挂断,重新拨打,一个接一个,毫不疲倦。
忐忑的心跳终于被来电的震动扳倒。
荀烟接起电话。
“喂……”
“荀烟,二小姐醒了。”
同一时刻,协会舞台上,首映结束,协会委员们要进行颁奖。
“我们宣布,获得最佳影片的是——”
“亡灵之章!”
全场喝彩,颁奖时导演带着两个小孩主演上台,在配角队列里唯独不见荀烟。
“荀烟?”
“不必去找了,”莱拉小声打断主持人,自在道,“我们的亡灵修女去追求更大的命题了,哈哈。”
更大的命题——
不知生,焉知死。没有看透重逢,便不要说自己领悟了离别。
*
宋汀雪醒了。
从伊利诺伊芝加哥到明尼苏达罗切斯特,一个半小时的航班,足以让荀烟捋清思路。
科瑞尔来电,说二小姐醒了,目前仅是接受信息,还无法说话,更没有力气动作。
做手术了么?手术成功了吗?荀烟语无伦次地问,她……还好吗?
科瑞尔什么都没有回答,只说,“她想见你。”
她想见你。
再找不出比这更美的情话。
晚高峰的明尼苏达罗切斯特灯火通明,四野仲夏夜,人声吵吵嚷嚷,驱散了流萤又阻碍了月色。
机场路线堵得不行,总有车辆撞进这沙丁鱼罐头似的长龙大队。荀烟在后座堵得心烦,驾驶位的司机却优哉游哉,甚至放起了巴赫的C大调前奏与赋格。
很优美,很舒缓,但荀烟没心思听。
距离科瑞尔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两小时,她不知道宋汀雪现在是什么状况。两小时前就是微弱不稳定,现在呢?
说曹操曹操到,科瑞尔的信息发过来:
“到了吗?”
“到了!但堵在路上,可能还要一点时间……”
荀烟来得匆忙,没带充电宝,电量在打完字的下一秒告罄。
甚至都没发出去。
荀烟气得把手机摔着地上。
这几年荀烟鲜少这么暴躁。倘若齐堇玉在身边,大抵要感慨:暴躁好,暴躁妙,至少看着有点活气。
才捡起手机,抬头,一道轰鸣声撕开等待的车队。
齐堇玉骑着摩托车抛来一副头盔:“上车!”
荀烟趴在车窗上愣了眼:“玉子!?你怎么在这里?”
齐堇玉毫无耐心地打开车门,不解释,拽起她,启动摩托。
摩托车沿着车队间隙,溜出长龙大队。
渐渐地,齐堇玉带着她远离拥堵路段。
急促的风打散游离的思绪,荀烟整颗心脏忐忑不安,上下起伏,几乎冲出胸腔。
又在窥见医院灯火的一刻归于平静。
再熟悉不过的医院布置,偶尔面熟的医护人员。荀烟熟门熟路站进电梯间,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旁人是近乡情怯、不敢问来人,至于荀烟,她明明知悉一切,却怕极了对视的那一眼。
电梯上行。
背后的伤痕又在发烫,血液冲破皮囊,仿似要生出新芽,凝结成一朵胆战心惊的花。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病房的门与过道几步之遥,房内微光点点,些许人声。
荀烟走到门边,恍然与病床上的人对上视线。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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