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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揍過那麼一次,他乖乖地沒跟我還手,被揍完了還樂呵呵地說『黃叔我以後給您養老吧』,我就知道,這孩子沒壞掉,能教。」

「我跟他說,你起碼得有個高中文憑!不然還想著養我?哼,自己都養不起!他老實去上學,再勸他戒菸吧,戒到現在,你看這小子。」黃銳沖門外一笑了事地哼氣,又嘆:「說他沒壓力怎麼可能,他壓力大咯,我曉得,我不強求他,他有個鬆氣兒的東西,也好。」

黎也從這起始就講不出話,悶悶地聽著。

黃銳也沒少跟老婆絮叨這些陳年往事,他壓在心底壓得緊,講起來就開了閘,收不住,鏟子在鍋里的翻炒速度漸慢,搖了搖頭,「小邵這兩年是乖順多了,上初中那會兒就一野孩子,我記得可清楚,他初中學校前邊有座斷臂橋,臭小子屢次三番把晚自習翹了,帶一豎溜的同學去橋下摸魚蝦,去隔壁園子偷菜抱西瓜,氣得人家報警抓小偷。」

「皮得很。」黃銳嘿笑一聲,眼裡幾許欣慰,「也不知道是怎麼想通了,人越活越精神,也不是精神,就……沒那麼所謂了。」

母親,父親,童年,未來,都沒那麼所謂了。

終歸是搭把手帶大的孩子,說不心疼是假的,他有時看著靳邵,這個在眼皮子底下長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從一個乖寶寶,變成頑劣難訓的混小子,到如今沒心沒肺啥事兒都能樂滋滋的,心裡頭也難免回顧些苦澀,他就嘆氣啊:「這孩子打小心思純,待人也真,都什麼命啊……」

這麼一通,黃銳中午就喝得醉醺醺,眼底有酸淚,心底犯寒霜,黎也同樣的,胸口鬱氣,久久難以平復。

有人竟真是漫漫崎嶇人生路,他也才這麼大,活著就已經是如此的幸運。黎也知道他現在會去打拳,他爸爸不管他,他得自己養著自己,他要上學,要生活,要維持家用,可他打的什麼拳有那麼多錢?正規嗎?正規為什麼會傷得體無完膚?這棟旅店之後又是如何開起來的?她無從得知,無法想像。

正如黃銳所說,太瘋狂了。

他經年累月蹚過來的那段路,她僅是聽著,以旁觀者的角度去路過都覺得揪心。

這種糾結的愁楚堆疊,在陳蘭靜出現於旅店門口那刻,盡數匯攏,卡在咽喉,掐得她窒息,她急切地尋求氧氣,暈死一般地睡沉。

再驚醒,情緒仍舊無孔不入地順著後背,爬上她的耳孔,鼻腔,眼睛,那些暫時忘卻的東西又在她腦子裡過了一遍。

黎也臉色發白地撐著床沿站起來,抓起枕邊的手機看時間,晚八點。

房間寂寥,月光被窗格切割出一塊兩塊,她在破碎的光影里,周身都是暗角,清麗面容照得了無生氣。

悵惘中聽見窗外樓下兩聲突兀地悶咳,她猛抬頭,兩大步趴到窗沿向下俯。

那道疏懶背影微彎著脊背佇立在摩托車旁,和那個故事裡堅忍的小少年疊為重影,他無聊地磨著腳底石子,又踢開,總是在未知和等待里迷茫。

她甚且沒有先叫喊出他的名字,沒由來的念頭驅使,撒腳就往樓下奔,跑到樓道摸黑,她看不清摁了兩下,燈仍是滅的,停電還是什麼,她無暇顧及,一刻不停貼著牆跑下去,氣喘吁吁地拉開玻璃推門,站在曠盪的天地間與侷促的相對中。

街路上有車駛過,閃一道照明燈和哼哧的車輪噪音,他轉去看了眼,動作間,黎也看清他嘴角銜叼的糖棒子。

「你……」欲言又止。

而在她出聲的一秒,靳邵就回過頭來,幽冷的眼神一下柔和,靜靜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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