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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面窗而坐,傍晚,夕陽落盡,剩一片晦澀的天,黎也在這片沉寂安寧中,窺得那兵戈擾攘的一年裡,最翻覆的一角。
那年秦棠再見到陳蘭靜,是在報警的一個周后,和陳蘭靜娘家取得聯繫,知道她躲在那,說是瘋了。治病要花掉的錢遠遠不止她能承受的,她也想過再投奔一個男人,可有錢的男人也不是滿地都能找的,那段日子打旋磨兒地沒一個結果,聽說靳勇死了,事情鬧出來,她也不敢回桐城,秦磊給她打電話,她怕得電話卡都拔掉,日甚一日的病痛折磨和錢囊空空把她逼回了老家求爸媽,求親戚。
秦棠接回她的時候,人已經瘋得不人不鬼,也才知道她病了。
秦磊是跟秦棠通過電話後回來的,帶了筆錢補上她們維持生活的空缺,看著那時不過少年的秦棠,坐了一夜,抽了一地的煙就走了,沒提離婚,沒要拋下她們母子。
後來每月打回來的錢更多,打電話教秦棠如何規劃分配,她媽已經瘋了,她得意識堅定,不能再被她媽逼瘋,給她媽治病、住院,前前後後都要花掉不少錢。
她沒法兒上學了,她爸一個人,負擔不起。
高考後,她去看過她爸,這輩子沒哭那麼崩潰過,他一個在大廠里混到管工的人,住著那麼個只比她家廚房大點兒的破爛流丟的鬼地方,屋裡沒一件新東西,沐浴露里摻了半瓶水,衣櫃裡的工裝都比日常衣服瞧著體面。她爸把自己過成了那個鬼樣子,她沒臉說自己還要念書,還要吃,要穿。
黎也嘴裡像咽下一碗中藥湯,舌腔溢滿苦澀,如何吞咽都讓吐出的話更難言,「你媽她現在……」
「前兩天剛送走。」
黎也噤聲了。
倆人都不太咽得下東西,她說這話是連著煙霧一齊嘆出的,聲音沙啞茫昧,「我第一次去看咱家祖墳,一整個山頭呢,數都數不清,明年我都擔心上錯墳。」
她釋然笑起來,黎也看著她有些恍然,也隨之一笑,又問她,之後怎麼打算。
她思考良久,說反正不打算在這兒待了,「照顧她那麼多年,老娘青春都沒了,我都22了!」她一挺身,比出個數字二,又躺回靠椅,「我就想攢點錢,出去外邊看看。現在每年意外車禍重大疾病那麼多,沒準哪天我也掛了,我可不想掛之前還在內耗糾結一地雞毛的生活。」
「還是要活在當下,不陷在過去,也不操心未來。」
黎也愣了下,笑著點了點頭。
倆人不容易還有坐下吃頓飯的機會,再見又不知是什麼時候,秦棠就不愛跟她搞這種氛圍,給她倒酒點菸,她說自己酒量不好,不喝了。
秦棠笑了下,「聽我爸說你在北京,算算時候,畢業了吧?喝酒還得練,以後出社會有用。」她幾乎是下意識這麼說的,簡直像一個通透的過來人,說完自己也愣。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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