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拂袖道:
「叔父篡權奪位,又害死我父王,這一筆血債,我無論如何都要清算到底的。你身為佛子,也被他幽禁於王庭,日日或有不測,你難道就不怕嗎?」
洛襄神容凜然,搖頭道:
「是我甘願入局,無悔,更無懼。況且,此債為何要以滿城無辜受戮的百姓來償?若是如此,我寧可永困王庭。」
「你甘願永困王庭,可我不願!」朝露氣急,不敢高聲被人聽到,只得咬牙反問道,「哪怕千萬人受難身死,烏茲王庭血流成河,又與我何干?」
沉寂已久的佛殿靜了一刻。
洛襄全然回過身來,用同樣空寂的眼轉向她。
「看來我昨夜勸誡,毫無作用。」他面露失望之色,望著她道,「女施主殺心太重,執迷不悟。道不同,不足與謀,還請回吧。」
他冰冷而沉靜的目光掃過來,朝露只覺前世種種為人魚肉的記憶再度湧現,歷歷在目。她渾身顫慄,胸前起伏,悲憤交加,冷笑道:
「我就是殺孽深重,不肯悔改,那又如何?我只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我錯在何處?」
見他閉目不答,朝露反倒笑了一聲。
她微微揚起下顎,修長的脖頸伸直,顯得不可一世卻又脆弱易折。她後退幾步,立在二人面前,忽然嬌聲婉轉,道:
「哥哥方才不是想問,我這腿傷是如何得來的嗎?」
她一把撕裂了裙擺,露出傷痕累累的腳踝,道:
「你且看清楚。」
她俯下身,略微顫抖的手指一一撫過纖弱不堪的小腿,直至尚有青腫溢血的踝骨,一字一句道:
「這上面的筋骨,是我自己,生生扭斷的,每一寸皮肉,是我自己,親手割裂的。」
朝露忽而輕輕笑了。笑得一如既往地明媚動人,風情萬種,櫻唇檀口裡吐出的,卻是最為驚懼駭人的言語:
「因為我不想被人逼著跳舞,日夜淪為為人賞樂的器具。」
「為了不讓他們看我傷好之後再讓我跳舞,數十日來,每每骨頭稍稍長好一些,就要再扭斷一回。」
皮下白骨,筋肉相連,一次又一次被迫分離。傷好之後,她從此不可再如從前那般作腳尖旋舞。
加之前世今生,此痛此苦她一共經受了無數回,每每憶及,心中殺意,不可抑制。
誰會想到,外表風光無限的烏茲王女,內里有著一顆早已腐敗生瘡的心呢。
此時此刻,日陽高照,佛殿光明萬千,滿殿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各方神佛,只靜靜觀望。
佛子立在其中,同樣低眉頷首,沉默無言。而她,如同深陷泥淖里的死物,仰望著他高高在上,勘盡她的苦難,卻無動於衷。
朝露唇角勾起,故意輕佻地揚了揚眉,問道:
「折骨摧心之痛,日夜如受焚燒之苦,佛子可曾體會?」
未等他回答,她便嗤嗤地笑了起來,一雙美目,滿是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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