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認得此人,和秋葉她們喝酒時見過的。
不是舞姬,是仙樂閣的妓。
她扭著身子走來的時候,朝露後退一步,發覺聲音竟有幾分顫抖:
「你敢?……」
那女子拂了拂碎發,眼睛眯成一道縫,皮笑肉不笑道:
「奴家奉命調教,沒有什麼使不得的。你阿母可說了,何時學好了,殿下才能出這門呢。」
「殿下金枝玉葉,不懂男人的喜好。這男人吶,就喜歡你勾著他。」那徐娘丹蔻半褪不紅不白的手指捏了捏她身,鳥喙般的長指甲挑開她的衣襟,一面嘖嘖稱奇道,「這身腰,真乃不可多得的尤物,誰見了不歡喜?」
朝露渾身泛起一陣戰慄,緊緊閉著眼,恍若眼前面對著一道深淵,狂風在身間呼嘯而過,拖不起她不斷下墜的身。
徐娘絞著帕子捂嘴嗤嗤地笑,寶貝似地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指予她道:
「這個姿態,奴家可是從佛經里看來的,也算是『因材施教』了。寫著是什麼雙身金剛曼荼羅,說什麼以欲制欲。你看你看,菩薩都要雙修,更何況一個和尚,怎麼忍得住不貪你這色。」
「要這般扭,才勾人……」徐娘照著冊子,扶著她的腰,推著她繼續墜落,「這小衣呀,半松半緊,小荷才露尖尖角,最讓人著迷……」
這般伎倆,她前世入宮前亦學過不少的。色授魂與,心愉於側。既換得了盛寵,也換來了最後一箭穿心的賜死。
這一世能有什麼不一樣?先是被逼色誘佛子,再被賣給大梁皇帝李曜,一生淪為刀俎下的魚肉,重蹈覆轍,不得自由。
如此重過一生,和死了有什麼分別?
朝露從委屈到麻木,漸漸任由她擺弄身體,作出各種姿態,如同深陷流沙泥淖里,越埋越深,想要吼叫卻發不了聲。
此時此刻,幽暗之中,她莫名地,想起了他。
想到他靜立佛前,眸光澄澈,專注地望著她道,「污泥能生蓮花。」
朝露閉了閉眼,她的恐懼和憂慮漸漸淡了。
她不是那潔白無塵的雪蓮,她就要做赤血里生出的紅蓮。
……
殿外連綿的大雨仿佛仍在下。雨聲似乎掩蓋住了一切不堪。
暗夜無邊。耳邊的滴答滴答,不知是檐下未盡的雨水,還是經夜不絕的更漏聲。
衣衫松垮的洛朝露,平臥於花磚上,任由涼意侵襲周身,一雙空茫的眼盯著穹頂的般若花藻井。
盤好的髮髻解散開來,那支固定的寶石簪子被她握在掌中,簪尖的血痕已然凝結,還有幾滴灑在她襟口處,濃稠的血液使得柔軟的衣料變得僵硬。
外頭的風雨似是停了,那老鴇倉皇逃逸時胸口的鮮血迤邐一地,沒走幾步就撲通倒地,垂死之際喑啞的嗓音都已隨風消散了。
朝露冷冷看著她,將手裡的簪子隨意丟棄在一旁。
可她為什麼還在下墜?像一片落英在半空中打著旋兒,遲遲沒有墜地的實感。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