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帥身死,河西覆滅,如何不恨,怎麼能忘?」男人雜亂的鬢髮散落在側,將他的側臉擋住,看不清他的表情。靜默許久,他垂下頭,突然低低道了一句:
「她不該瞞著我。」
「你我都是世家子弟,心底都深知,君威千重,翻雲覆雨,伴君如伴虎。她是聖上之女,公主之身,何嘗不是身不由己?你可曾想過,她的兩難,她的痛苦。她対你的心意,你要等她走了才領悟嗎?」
司徒陵偏過頭,直視著身旁的男子,他面色冷靜,毫無波瀾,唯獨眼裡的血絲,泄露了他的心緒。
「走?」許久,男人問出了一個字。
司徒陵將已空了的酒罈扔在一旁,向後仰去,輕嘆道:
「清河,可能要離開涼州了。」
身旁的人往口中送酒的手滯了片刻,俄而又繼續喝起來,淡淡道了一句:
「去哪?」
「河漠部的帛羅郡主說要帶她回草原。我看她樣子,極有可能會答應。」司徒陵望了一眼猛飲不止的男人,道,「以她的性子,她一旦走了,或許不會回來了,從此在草原嫁人,直到死在那裡。到時,你再去追,茫茫草原,怎麼找的到。」
司徒陵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
「你真能放手麼?」
耳邊只有城牆上呼嘯而過的風聲。他沒有回答,司徒陵只瞥見了他身側漸次攥緊的拳頭,用力到指骨泛起了青白。
司徒陵從他身上收回目光,遙望涼州城外廣闊的原野,幽幽道:
「哎,我知道你只是跨不過心裡那道坎。可我也有過心愛之人,你知道時至今日我怎麼想的麼?我只恨當年她出關和親,沒有追上她,從此追悔莫及。」司徒陵鄭重地回過身,定定望著他,一字一字道:
「相知相許,卻不能相守。長風,我怕你和我一樣,抱憾終生啊。」
俄而,司徒陵見久久未有回話,想起自己的往事,便也撈起酒罈開始狂飲。
眼底有火焰竄起,司徒陵起初以為只是酒喝多了醉了,再抬眸定睛一望,果真遠處起了大火,瞬間有些慌亂:
「城裡怎麼著火了?」司徒陵睜大眼睛,指著火光攀升的地方,驚呼道,「看方向,好像是清河的府邸。」
長風手中的酒罈驟然跌落,沿著樓頂的長檐滾下去,碎裂在地。他猛然起身,望見了身後那片火海。他突然覺得有幾分站不穩,脊背陡然生寒,朝司徒陵怒喝道:
「這酒哪裡來的?」
「河漠部送我的西域美酒,怎麼了?」司徒陵也感到身體驟然有些乏力,心嘆不妙。
「這酒,有問題……」長風話音未落,已拔出長劍,跳下了樓檐,朝那處連綿的火光奔去。
司徒陵搖了搖頭,心下暗自腹誹:嘴上半句話沒有,身體倒是很老實。
可清河的府邸,好好的怎麼就起了大火了?他心中有幾分慌亂,大跨步緊緊跟上了白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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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天的火光將黑沉沉的夜空照得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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