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河東節度使的么女。」崔煥之嘆了一口氣,道,「聽聞河東許氏女,狀若夜叉,兇悍無比。我真不知阿耶看上她哪點了……」
「河東許氏?」清河抬手支起下顎,不由在柴房裡踱起了步子。
這就奇怪了。
雖說地緣上,河東與隴右相距較近,結個姻親本是不足為奇。可近年來隴右崔氏勢力如日中天,反觀河東徐氏,則是日漸沒落,不僅朝堂上悄無聲息,去年還因送錯壽禮一事而被聖上降下重罰。
那本是一株狀若壽桃的東海珊瑚,取福壽綿延之意。可不知為何,送上含元殿之時,珊瑚的槎枒盡毀,形如枯木。當日,眾目睽睽,龍顏大怒,親手將只剩半截的珊瑚樹踏破,紅珊珠子震碎一地,四散零落在冰寒照人的丹陛玉階前。
河東許氏,由此永失帝心,再難有翻身之日。
而河隴侯崔嗣,一代封疆大吏,宦海沉浮幾十餘載,不僅手眼通天更是眼高於天,連公主作兒媳都未必看得上,如今又為何非要與河東許氏這一支衰頹世家聯姻?甚至為此,不惜將自己手把手培養起來的獨子幽禁在府中,還褫奪了他的掌兵權。
由此看來,崔煥之的這樁婚事,實乃疑點重重。
清河鎖眉不語,她凝望著窗下那光束里,瀰漫著紛紛茫茫的無數微塵。透過閉闔的窗欞紙縫,望見了來來往往,穿梭不輟的巡邏府兵,而後低聲問崔煥之,道:
「你打算如何?」
崔煥之垂頭猶豫了片刻,倏然抬頭,憔悴的眼神掃過眼前手托下顎的女子,她清亮的雙眸,冷靜又專注,猶帶一絲不可逼視的光華。他開口道:
「清河,我想逃婚。不如,你帶我離開廓州?」
他盯了她一會兒。清河怔了怔,本來沉定的面容,像是被一顆石子投入的靜湖,一層訝異,就著一層猶豫,慢慢蕩漾開去。她道:
「這怎麼行,綁架隴右軍主帥的罪名,我可不敢當……」清河不由挑起了眉,哼笑一聲,「你按照當年我教你的軍情密文寄信於我,就是想讓我來帶你逃婚的?」
「清河,這可是我的終生大事,難道不比軍情重要?」崔煥之苦笑道,「雖然我最是心儀之人已嫁了他人,但我也不能隨意娶個女子就這樣了此殘生,這不兩相耽誤麼?」
清河忍不住低頭笑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婚後我夫君將我管得甚嚴。你怎知我一定會來?若是我今日不來。你難道就不跑了?」
「我一直等著你。我知道,清河,你一定會來幫我的。」崔煥之忽而一笑,抬起已是神采奕奕的鳳眸,目光燃著幾分灼亮,對她笑道,「當年你不想和親的時候,就跑得遠遠的,哪怕去了敵國受盡折辱也在所不惜。我此刻的心情,世上除了你,怕是無人更能感同身受了。」
他說得言之鑿鑿,理所應當,清河一時不知如何作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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