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五條悟知道的不一樣，其實夏油傑並不只有第一百九十六周目的時候恢復過記憶。

就算全世界都遺忘了，就算大腦也被強制清空了記憶，可是身體還記得，就像是斷頭蜻蜓一樣，即使大腦不在了，身體也還是會照常活動。

周目即使輪迴了，夏油傑也還是那個夏油傑，他始終在一條時間線上行走，並不會因為時間倒回了過去，而從夏油傑A，變成了夏油傑B。

那麼自然的，他所使用的身體也就還是原來的那一具身體，他的身體總是在死亡的邊沿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於深沉的泥沼當中驚醒，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下一周目了。

那一天，周身的疼痛感宛若潮水般近乎要將他淹沒，隨後他知道了，原來當人的疼痛閾值高到一定的程度的時候，他是動不了，也喊不出來的。

就像是一輛行駛當中的車向著你所在的方向飛速前來，你明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躲開，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甚至連一聲驚呼也被卡在喉嚨當中無法吐露，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等待結局的到來。

高專時期的他無力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冷汗涔涔，只能夠張大了嘴，大口大口地試圖呼吸，用乾澀的喉嚨發出一聲一聲痛苦掙扎的喘氣聲。

然後他的房門被打開了，本應該在沉睡當中的他的摯友走了進來。

對方單膝跪在他的床邊，溫柔地用雙手捧起了他的臉，窗外的月色流進了他的房間裡，背著光，照亮了五條悟的髮絲，竟像是天使的潔白羽翼一般聖潔美麗。

五條悟的聲音在他的上方響起，“怎麼呼吸過度了，是做了噩夢了嗎，傑？”

白髮少年扶起了他疲軟無力的身體，他們在月色下相擁，夏油傑的下巴靠在白髮少年已經成長得有些寬厚了的肩膀上。

他能夠感受到對方有節奏地拍在他背上安撫他情緒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明明是那麼柔和的力道，卻將他的心臟變得滾燙熾熱，跳動地愈發瘋狂。

“...嗯，做了很奇怪的噩夢，但是我已經想不起來內容了。”

半晌，總算是緩過來了一些的夏油傑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

他輕輕地推了推五條悟，有些不好意思現在的自己居然像是一個小朋友一樣，需要他的摯友這樣安撫他。

卻沒有想到兩個人的姿勢錯位，讓窗外的月光照亮了五條悟的臉龐，他一抬起眼，就撞進了比窗外滿園月色還要更加動人美麗的蒼藍色的無垠大海裡面，帶著白沫的浪花激起，閃爍著細碎的光亮。

裡面的每一滴光亮中央，都有一個屬於他的身影。

夏油傑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情緒。

這是無法自控地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

然後他聽到五條悟用如釋重負的聲音笑著說道：“把可怕的噩夢給忘記了是一件好事啊，真是太好了，傑！”

在那一刻，夏油傑近乎是怔愣地凝望著五條悟那張故作輕鬆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