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冷靜：「好。」

沈晏舟推門進去。

小小的屋子裡，床上躺著的沈爺爺滿頭白髮，倒是沒有什麼病痛，只是氣息很弱。

見了他，沈爺爺伸出手，聲音近乎聽不到：「舟舟來啦。」

沈晏舟在他床前的矮凳上坐下：「來了。」

沈爺爺笑了笑：「你最近忙的很，要注意身體，別太累了。」

他搖了搖頭：「城裡的鋪子生意好，收帳也很可觀，我最近新招了幾個人，不用事事操心，其實不累。但是新來的糕餅師傅還不太熟練，要我去監工，等回頭他做出新品了，我再拿過來給您嘗嘗，您不是喜歡桃花糕嗎？過幾天就有了，我讓他們都給您留著呢，我……」

沈晏舟聲音輕顫。

不知不覺間，他淚流滿面。

「傻孩子喲，別哭了。」

沈爺爺輕聲安撫他：「我一把年紀了，壽終正寢，這是喜事。」

他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他每次重生，都是在家園被毀之後。

那時候爺爺已經死了，第一世的攻略者著急走劇情，根本沒有給他留下悲傷的時間，草草立了個衣冠冢，就帶著他離開沈家村。

後來，沈晏舟就麻木了。

他其實一直覺得，他跟爺爺在一起的記憶早就被他的恨與絕望遮掩，遺忘在時間輪迴的盡頭。

可沈晏舟今天才發現，他沒有忘記過。

爺爺在春天拉著他去翻地，在田頭吃飯總是把僅有的一點肉夾給他，說自己不愛吃。

他在夏天跟他一起挖藕，給他採蓮蓬。

他在秋天跟他一起摘桃，總是把悄悄把最大最甜的那個留給他。

他在冬天，把厚棉都塞到他衣服里。

一輩子沒跟人吵過架的人，為了他破口大罵那些說他是掃把星的村民。

他總是在這間小屋裡，點亮一盞油燈，笑眯眯告訴他：「舟舟，你是上天賜給爺爺的，你不是掃把星，他們都是瞎說，就是妒忌我福氣好。」

那些往事，在此時此刻一樁樁一件件被他挖了出來。

那雙枯瘦的手緩緩抬起，摸了摸他的頭。

他反握住。

沈爺爺聲音小的可憐，他湊過去，努力去聽他說的話。

他說：「你采藕總會把小鍬扔到泥里，又忙裡慌張地去找，摘菜的時候最喜歡從地中間那顆開始，燒水還沒開鍋就開始盯著，擇藥材的時候習慣性按顏色區分……」

「雖然不清楚你是從哪裡回來的，但我知道是你。」

「小舟。」

這一刻，沈晏舟什麼也聽不見了。

他怔然看著沈爺爺。

幻境其實就是一方小世界，雖然這兒是按他的願望生成的，但每個人性格也都不同。

小舟身上不可避免的保留了他的特質與習慣。

而他對沈爺爺的執念最深。

所以其他人或許有些微差異，但沈爺爺跟他記憶中那個人永遠一模一樣。

自己養大的孩子，怎麼會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