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夜霧縹緲著,烏鴉棲息在彎彎曲曲的枝椏上,人間恍若變成黑與白,不是月亮的慘白,就是萬物的純黑。
肅殺凜寒的夜晚。
王姮姬和文硯之抱著幾件稱心的新婚禮物徐徐走過來,言談之間甚為和諧,商量著大婚的吉日。
石橋邊上,郎靈寂半倚半靠著,懶散地喝著一杯酒,酒中盛滿了月光。
他一身鴉色輕緞長衫隨風浮動,滿身霜寒之氣。墨色的發,冷色的眼,似乎整個人也融入到黑暗的夜幕中一同沉淪。
許是醉了緣故,聞她,「過來。」
文硯之愣在當場,這些日以來他一直避著帝師,就怕狹路相逢發生爭執。
青筋暗暗暴起,唇死死抿成直線,既然避無可避,便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
然而文硯之被當成了空氣。
王姮姬笑容亦凝固,與郎靈寂狹路相逢,並不想和他多說,尤其是文硯之在場的情況下。
擦肩而過時,郎靈寂攔住了她。
王姮姬被他籠罩,腳步微沉。
文硯之怒色升騰,本著正面交鋒的準備,欲上前救人,呼喊巡邏的侍衛。
郎靈寂平靜地乜了眼,如漆黑的天幕,漠視一隻卑賤的螻蟻。
這眼神,太熟悉不過。
前世她執意拒絕許昭容進門時,他就曾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王姮姬走夜路遇見瘋子發瘋,怕連累了旁人,啞聲道:「文硯之,你先退下。」
郎靈寂攔在她面前的手,月光下呈蒼白的冷釉色,仿佛一具屍體,平靜中夾雜幾分癲狂暴風雨的毀滅意味。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先別叫人。」
文硯之不肯,被王姮姬再三勒令,才勉強退到槐樹後,警惕著這邊動靜。他黯黯然捏碎了拳頭,在這王氏大宅,他永遠是手無寸鐵的寒門。鄭蘅是他未婚妻,此刻被遣走的人居然是他。
湖畔月色下,只剩下兩人相對而立,濃黑而朦朧的影子像一對旖旎的戀人——彼此相互詛咒的昔日戀人。
「緊張什麼?」
郎靈寂似憐似厭,「那麼著急支他走,還怕我殺了他?」
王姮姬定定,「你當然不敢。」
「可你殺了我。」他輕聲幽怨著,漫不經心,「九小姐高高在上輕飄飄的幾句話,便殺人誅心。」
殺了他多年辛苦鑽營,殺了他日復一日的盤算謀劃,殺了他對未來的一切,使他所有的所有毀於一旦。
「多殘忍吶。」
王姮姬瞪著他,目光如箭。
失去情蠱的控制之後,她與他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不必再有任何顧慮。
「琅琊王,你醉了。請別擋路。」
不叫侍衛不是因為她怕他,而是念在他輔佐王氏多年之恩德,不願把事情鬧大,使雙方魚死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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