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必擔心,這件事只會有我們兩個人知曉。」宮牆邊,趙仲笑著看向沈硯,只用這一句話就拿捏住了他。「……但今晚在陛下寢宮,還要麻煩先生過來一趟。」
「你,要做什麼?」
「我自然是不會害先生的,但陛下死不瞑目,於情於理,先生都該去上一炷香。」趙仲摩挲著手中扳指道,「是這樣對嗎?」
沈硯愣住。
這算是哪門子的於情於理。
「今晚,我在那為陛下守靈,」趙仲開口,轉身往宮牆外走去道,「長夜寂寞,若沒有先生作陪,我會很無聊的。」
「趙仲!」
沈硯往前走了一步,遲疑叫道,卻並沒有見趙仲回頭,這似乎不是請求,而是強制要求他過去。
先帝是被氣死的這件事,只有他們兩人知曉,若是事發,趙仲作為繼位新帝,最多受幾本奏疏彈劾,而他將再無活路,沈硯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權,他最終只能攥緊了指尖,怔愣看著。
趙仲已經走遠了,秋日裡頭蕭蕭瑟瑟,落了一地的銀杏葉,沈硯好像又踏入了那個圈子,踏入了無邊無際的重複當中。
·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各宮中都點起了燭火,寢宮前的招魂幡和白燈籠飄飄蕩蕩,昏暗裡是宮女在沿著廊廡灑掃。
沒過多久宮女也灑掃完了,就都各自退下,沈硯一身素衣地走了過來,發現四下都沒有人了,只有燈籠昏黃的光照著他地上的影子,他看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
「吱呀」一聲,殿門被輕輕推開又被合上,裡頭停放著的是先帝的棺柩,香案前香菸裊裊,趙仲正背對著他站在香案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沈硯緩緩走到距離趙仲五六尺遠的地方,靜靜跪下。
趙仲卻轉過頭來,意外地瞧著他。
「先生這是做什麼?」
「臣斗膽……問陛下,臣當真再無出宮的機會了嗎?」沈硯抬起臉來,燭火映著他的半邊臉,照在他幾分清冷的眉眼上。
三十風華,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時光都困在這深宮當中,他真的已經不想再被困下去了,即便他知道趙仲拿先帝當幌子,根本沒有放他出宮的打算,但他還是要試一試。
他甘願一次又一次折下他身為文人清官的脊樑,一次又一次地對著兩任帝王俯身跪拜,只是想求最簡單不過的自由。他看向站在身前的趙仲,期待那人回頭的時候有一絲心軟。「先帝已薨,臣求您應允……放臣出宮。」
然而趙仲卻只是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就這麼想離開這裡嗎?」
「是。」
「可當初,這條路是你親自選的,」秋夜的地磚沁涼,趙仲又叫他起來,不許跪著,「早知如此,那晚先生為什麼又允先帝上你的榻?」
沈硯的瞳孔猛然一縮。
「起居錄只記下,帝大醉,幸沈硯——或許先生不知,那天我曾經捧著那本冊子,將這六個字反覆念了多少遍。」年少時的荒唐事不提也罷,趙仲卻好像又覺得心中鬱結難以疏解,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力道之大,讓他一下摔在趙仲的身上,他悶哼一聲,下意識想要起來卻被圈住了腰。
「我只想知道,先生那晚到底是怎麼做的?」趙仲垂眸,認真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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