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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發摸著她的手,冷如寒冰,絕望、憤怒、失望、驚詫、甜蜜,各種複雜的感情噴湧上來,比晚上吃的大雜燴還亂,車速太快,他有點想吐,蔫嗒嗒的沒精神,但對齊玉露的氣全消了,或許那天齊玉露說的話根本就不錯——有些時候我們無法阻止任何一個生命的流逝,命都是握在自己手上的,如果硬要強留,

郭發忍不住望向窗外,外面漆黑,飛快逝去在車尾的密林里,她的身影已經看不到了,真好,她竟然還在摸那棵樹,那棵屬於他們兩個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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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一點鐘,余祖芬搶救無效而去世,荒謬的是,致死的不是她體內那兩瓶「百草枯」,那只是摻了劣質尿素的兩瓶贗品,真正死因是因為肝癌的快速惡化。

郭發沒有眼淚,只覺得母親那冰冷的體溫留在自己的身上,揮散不去:「不可能。」

「她沒有一點求生的意願了,郭發,你放她走吧,她沒有遭什麼大罪,那是她想要的,」龔雪梅拍了拍他顫抖的肩,多年的執業經驗讓她保持一種殘忍的平靜,「我們盡力了,請你節哀。」

郭發親自將余祖芬推入了太平間,他從未想過,她體內的癌細胞竟然擴散得那樣快,他不舍晝夜地召集他的人脈,火急火燎地實行他那可笑的追捕計劃,卻也沒追上她的步伐,終究是,晚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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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祖芬出殯的那一天,中原街嗩吶長鳴,靈幡高揚——太平鎮的喪葬風俗沒有完全現代化,保留了一些農村的傳統,人們神色凝重,熙熙攘攘穿過街道,縞素得仿佛來自界。

郭發一身漆黑,扛幡打頭,高大的身軀佝僂著,像一匹孤獨的狼王,到了時候,他手裡舉起泥瓦盆——這是不可忽略的儀式,由死者長子或其他親近的人執盆,瓦盆四寸直徑,中有圓孔,又叫吉祥盆,意味著亡魂的輪迴,老人說,摔盆時摔得越碎越好,摔盆時如果一次沒有摔碎,就不能再摔第二次,也就是說,死者能否順利地攜帶這「鍋」進入陰間,在此一舉。

「媽!你一路走好!」郭發大聲嘶吼,企圖震驚陰陽二界,瓦盆在他的一臂大力下碎得利利索索,就像母親的死,毫不拖泥帶水。

萬碧霞和杜建樹走在隊伍末尾,互相攙扶,飽經風霜的臉上,血絲盈眶,這一生,他們已經數不清經歷過多少回白事,不論是老的壽終正寢,還是少的半路夭折,2000年,很多人沒熬到第二年春天。

杜建樹長嘆一聲:「死了好啊,當媽的禍害了小郭發一輩子,這回終於好了,郭發再不用挨打挨罵了。」

萬碧霞良久不做聲,他說得難聽,卻句句在理,她想起余祖芬那天說的一句話——塵歸塵,路歸路。漫天的風雪裡,人死如燈滅,一切都要走向終結。

迤邐的隊伍走走停停,一路吹打,漫天的雪裡,碩大的紙錢喧賓奪主,成了主角,紛紛揚揚,風一緊,如添了羽翼,竟扶搖而上,不知何處去,郭發仰天祈禱著,若有來世,不求再做母子,只求她有平凡快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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