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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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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她要让谢蕴活着。

他奋力避开谢蕴的手,语气急切:“二姑娘你走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到时候咱们谁都跑不了。”

谢蕴看都没看他:“你不敢。”

谢鸣噎住,急得浑身都是汗,可绳子最后还是被解开了,谢蕴搬起杂物给谢鸣垫脚:“快上去,上面没有人住,你爬墙下水,赶快离开这里。”

既然有机会走,他自然也不想死:“我们一起走。”

谢蕴摇了摇头:“我不会水,你这副样子没办法带我出去。”

谢鸣愣了愣,他家二姑娘不会水吗?

“那我不能走……”

“你不是说殷稷心里还有我吗?他会保下我的,放心。”

这是自己刚才的原话,谢鸣瞬间被噎住,一时间竟找不出旁的话来反驳,谢蕴又催了他一句,谢鸣被催得慌了神下意识翻了上去。

谢蕴这才再次开口:“你替我带两句话给父亲母亲,就说这些年我在宫里过得很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请他们看在殷稷一直厚待我的份上,日后有机会帮他一把,别让他的日子过得太艰难。”

谢鸣没听出话里的诀别之意,还想着劝谢蕴跟他一起走,外头却在这时候嘈杂起来,禁军来提人了。

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钟白轻轻敲响了殷稷的房门:“皇上,都安排好了,只等您去审问了。”

殷稷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谢蕴比他想的更绝情,他本以为对方打算留在滇南已经是最大的恨了,却没想到对方比他想的绝情得多。

上林苑树上的那个字,是不是他认错了?

是不是根本就不是个“稷”字?

可若是认错了,他怎么办?他死而复燃的情谊要怎么办?

他该拿谢蕴怎么办……

“皇上。”钟白又喊了一声,“朝臣们都到了。”

殷稷张了张嘴,原本想应一声的,可声音却没能发出来,他无力地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们去看看。”

他推门出去,钟白下意识伸手想扶他,然而殷稷却挺直了腰身自己往前走了。

就算有人顶罪,这也会是一场硬仗,他必须无懈可击才能在那群猛兽手中将人保下来。

不管谢蕴做了什么,他都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然而不等他到地方薛京就满脸凝重地找了过来,殷稷本就沉凝的心脏猛地一跳,还没听见对方想说什么,他已经感受到了不祥。

“皇上,出事了。”

殷稷脚步顿住,不祥的预感成了真,他抬手扶住身边的墙板:“说。”

薛京眼神复杂:“刺客不见了,船舱里只有谢姑姑。”

这句话宛如一击重锤砸的殷稷眼前发黑,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谢蕴,你想干什么?

为了谢家人,随便是什么谢家人,你都可以亲身犯险为他顶罪是吗?

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分毫?

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拼了命地想要保全你!

你怎么能这样?!

钟白连忙扶住他,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他想说既然谢蕴自己找死,那就这样吧,把她交给朝臣,既能缓解之前他和朝臣之间紧绷的关系,也能杜绝一个后患,免得那人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再这么狠狠算计他一回。

可他看着殷稷的脸色,想着他之前嘱咐自己的话,却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去船舱。”

殷稷没能失态多久,因为他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他必须用尽全力去把谢蕴救下来。

他一路越走越急,两个练家子竟几乎要追不上他,只能一路小跑,等到船舱的时候场面却仍旧几乎失控,王家三爷跳着脚叫嚣,说他夫人徐氏被踩断了腿,他必须要亲手打断谢蕴的腿才行。

更有连家人尸首都没能找到的人连声哭嚎,仿佛要生啖了谢蕴。

好在此次南巡带的禁军都是钟白的亲信,知道谢蕴身份特殊,死死将激动的朝臣拦在了外头。

钟白高喝一声:“圣驾到,退避!”

激动的人群这才退让到了一旁,将几乎敲坏的船舱门露了出来,殷稷抬脚走进去,老安王和王窦萧荀四家的人立刻跟了上来,薛京连忙伸胳膊挡住:“几位留步,皇上并未宣召。”

老安王和他有旧怨,一见他在这里,脸色顿时黑了:“狗奴才,滚开,里头的是谋害皇上,残杀朝廷命官的真凶,我们必须亲自审问,查出幕后真凶,还不滚开!”

王荀两家对视一眼,眼底闪过心照不宣,立刻跟着施压,他们急需让刺客永远闭嘴。

薛京却越发不肯让路,连同钟白死死堵住了门:“未得传召,不得入内。”

众人气得冒烟,不停咒骂。

木板不隔音,声音清楚地传进了船舱里,谢蕴却无心理会,她抬眼看着殷稷,倘若谢鸣那句殷稷要保她是真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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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就一定会自己进来,她并不意外,可仍旧被他的单独出现狠狠戳了下心口。

她静静看着殷稷,等那张脸已经印入了脑海她才垂下眼睛:“事情闹这么大,很难平息吧?”

但没关系,把我交出去,不管是你和朝臣的嫌隙还是对谢家的追捕,都可以告一段落了。

殷稷没听见未尽之言,他呼吸逐渐急促,他忍了又忍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一把将谢蕴推到了墙上,他全身都在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

她再次看向殷稷,这张脸她看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怕自己记不住,怕一碗孟婆汤就让她忘得干干净净。

“把我交出去,事情到此为止好不好?”

到此为止……

殷稷只觉一盆冰水兜头砸下来,这种时候谢蕴心里想的还是为谢家理清后路,她甚至都没有为她的利用和背叛做过一句解释。

谢蕴,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你有没有心疼过我哪怕一刻?

心口慢慢凉了下去,他松了手,慢慢后退一步:“不可能,我要新仇旧恨和他们一起算,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别想好过,不管是你放走的那个刺客,还是你的那些家人,谁都别想跑。”

他转身要走,却被谢蕴一把抓住胳膊,谈及自己生死无波无澜的人,谈及谋害皇帝淡定自若的人,此时却彻底慌了神,她语气急促:“不要,不要去追了,放过他们吧。”

“让这一切都止于我好不好?就当都是我做的好不好?求求你,放过他们……”

“求我?”

殷稷悲凉地笑起来,他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眼见谢蕴跌倒在他脚下,他索性半跪了下去,抬手撕开了衣襟,他捏着谢蕴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直视着胸前那狰狞又丑陋的疤痕:“你拿什么求我?你凭什么求我?”

谢蕴痛苦地闭上眼睛,可这看在殷稷眼里却成了心虚,他笑起来,声音里却都是绝望,谢蕴,既然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肯看我一眼,那恨我吧,恨我一辈子吧。

他仿佛最后一次般轻轻抚摸着谢蕴的脸颊,动作旖旎又温柔,说的话却满是恶意:“我不会放过他们,我会把他们全部抓回来,你不是看重谢家胜过一切吗?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段。”

你在胁迫我

谢蕴从未想过会从殷稷口中听见这么可怕又残忍的话。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我的家人里有你的至交知己;有你的授业恩师;我娘还亲手为你做过衣裳,殷稷,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为什么说不出来?!”

殷稷失控的嘶吼,可一句过后声音便低哑了下去,他抬手遮住脸,仍旧有自嘲溢出来:“你们所有人,对我的好哪怕只有一丁点,都要我十倍百倍的还,萧家是,谢家是,连我母亲都是……我不是说不给,但到底要给多少你们才能满意?”

他抓着谢蕴的肩膀:“谢蕴,我把血肉割出来给你们好不好?”

“不是这样,不是的……”

“就当你不是吧……”殷稷闭了闭眼,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你说我欠谢家的,六年前我已经拿命还过了,时至今日,仁至义尽。”

谢蕴绝望的呜咽一声,她想和殷稷解释当年的事,想告诉他那件事真的不是谢家所为,他想告诉他,她整个谢家从未想过要从他身上得到回报,他们对他的好只是心疼他。

心疼他生来无父年幼丧母;心疼他孤苦一人长大;更心疼他连句话都无人可说……

可她有那么多话想说,却找不到一条证据能证明。

无力席卷全身,谢蕴抬手捂住脸颊,许久许久之后才再次看向殷稷:“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吧?”

殷稷木然地应了一声,他骗了自己太久了,已经骗不下去了。

“谢蕴,因果循环,”他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这兴许是你的报应。”

他抬手去开门,已经不想再和谢蕴说任何一个字了。

“稷郎。”

身后却陡然响起谢蕴的声音。

殷稷开门的手瞬间凝在了半空,稷郎……真是恍如隔世。

他以为自己和谢蕴都忘了那两个字了,可在听见的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谢蕴第一次喊出口时那含羞带怯,面若桃花的模样。

那当真是人间绝美。

可时隔六年再次听见,却只剩了嘲讽。

“谢蕴,没用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谢蕴似乎已经平静了下去,她似哭还笑般叹息一声:“我只是想让你再回一次头,我还没有看够你。”

明明满心都是愤怒和仇恨,可殷稷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他何尝看够了谢蕴呢……

他转过身去,一点寒光却映入眼帘,谢蕴手里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片。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控制不住地笑出来,声音却宛如悲鸣:“怎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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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放过他们,你便要再杀我一次?”

他摁着心口,明明那里疼得人说话都没力气,他却越笑越癫狂:“你想刺我哪里?人身上的这些要害,你想扎哪里?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位置?”

他没有躲,反而更往前一步,他今天就看看谢蕴能不能真的下得去手,是不是真的能为了谢家而亲自动手杀了他。

“就在心口这里可好,当年这伤没能杀死我,现在再补上那一下如何?”

谢蕴却没有动,她只是跟着笑了起来,却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水光:“稷郎,我一直以为有些话是可以说清楚的,可现在才知道,真的会百口莫辩。”

她没握着刀片的手隔空摹绘了一下殷稷的脸,神情一点点淡了下去:“我解释不清楚,但还是希望你能明白,纵然世人心思驳杂,可总有人不曾图过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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