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太了解父母了，因此甚至都沒有奢望媽媽是因為爸爸不分青紅皂白就當著俱樂部眾人的面打他一巴掌心疼他。他清楚媽媽這輕描淡寫的一眼，是在提醒蔚峰不管對誰都要客氣而體面，即使莊亦楠只是一個他們瞧不起的小輩——他們這種人家，最看重的就是體面。

哪怕是來教訓兒子，韓真的頭髮也優雅地盤起，耳朵上墜有簡潔的珍珠首飾，手上拿著絲綢緞面的手提包。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上半身還套了件灰色的西裝外套，傳遞出從容持重的氣質。

蔚然已經有一兩個月沒有見過她，上次看見她還是在中央一台的新聞聯播里，鏡頭帶到了坐著開會的她。

她微微揚起下巴，微笑著看向明顯是工作人員的小允：「請問你們有空閒的地方提供給我們一家人聊聊天嗎？」

被突發狀況嚇到了的小允立刻回神：「昂、昂，有的。」

她走在前面帶路，莊亦楠也跟了過去。

韓真微笑著說：「這個小朋友就不用跟過來了吧。」

莊亦楠道：「我是他的隊長。」

蔚峰鼻腔里發出一聲冷笑，似乎在質疑：「這種野雞戰隊的隊長？」

一直默不吭聲地蔚然立刻略帶憤怒地看過去：「你說話客氣點——」

他覺得很難堪，轉過身，面向著莊亦楠，把已經腫起來的那側臉偏在陰影處，不想讓他看見：「你、你要不先回去吧。」

他的動作在莊亦楠看來只是掩耳盜鈴而已。莊亦楠沒有回答，只是在離開前伸出手，隔著約莫半厘米的距離，在蔚然腫脹的臉側虛空摸了摸，眼睛裡的心疼快要溢出。

蔚然擠出一個勉強的笑。

旋即，莊亦楠轉過身，和小允一起回了訓練室，留給這貌合神離的一家三口對話的空間。

◇ 第132章 曠野

蔚然表情複雜地凝望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他才轉過身，看向遠道而來的父母。

韓真開門見山：「我打電話給你系主任，她說你退學了？」

她優雅地坐下，輕輕翹起二郎腿，行雲流水的動作透露出隱形的壓迫感。她近乎嘆息地說：「從小到大，媽媽只要你做學習這一件事，怎麼你連唯一的這一件事也做不好呢？」

——在蔚然高考出成績，只上了一個父母眼中「普普通通」的211時，媽媽也說了這一句話。

這句話直接就把沉浸在「終於從高中解脫了」的喜悅情緒里的蔚然整破防了。

他在學校十二年的努力都化作齏粉。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有了一點小小的成果，爸爸媽媽不會給他鼓勵和誇獎，給予他的只有打壓和抨擊。

彼時，她看著蔚然興高采烈地遞給他的錄取通知書，冷漠地說：「我手下一個處長的孩子也是今年高考，她考上了北大。」

於是年少的蔚然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他開始明白，他的父母永遠是不知足的。與其說他們是想讓他上一個好的學校、希望他有一個好的未來，不如說是他們希望他超過身邊所有人的孩子，去做這個能給他們掙臉面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