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兩三個月前自己多次給暗香重複的話：「殘星走後，我再也沒有遇見一個射手，能夠和我有這樣的化學反應。」

——潛台詞無非就是，殘星可以，而你還不夠格。

他看著暗香吃力地控制自己不要結巴，舌頭卻因為緊張像打了結似的，說話更加磕磕巴巴的模樣，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暗香在其他隊友面前似乎也不會這樣。

記憶深處有一根弦撥動，他忽然回憶起剛來基地，和暗香打第一把遊戲的時候，兩個人因為復活甲的問題有了一些爭執，當時他是怎麼嘲諷暗香的來著？

「你既然這麼不會說話，還不如當個啞巴。」

「不過……我看你現在和啞巴也沒什麼區別。」

小包子前段時間面對他時的沉默寡言和欲言又止，忽然都有了答案。

想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十七的心就像被針刺一般，從未感受到的懊悔油然而生，從來恣意妄為的人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損人是真的會不利己。他沉默了許久，才磕磕絆絆地說：「對、對不起。」

除此之外，居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好像也變成了一個結巴。

原來在越珍視的人面前，就越會有口難言。

「你沒、沒有什麼好道、道歉的。」暗香的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指節發白，「沒有、沒有在你身上獲、獲得的肯定，我、我在其他地方得到了，比、比如媽媽那裡，比如粉、粉絲那裡，他、他們都給了我很多很多支持。」

「我以為，你的肯、肯定，對我而已已經不再重要了。」

「你也不要因此有壓力。」暗香說，「真的，我可以沒、沒那麼在乎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十七感到一股涼意從心底升起，迅速蔓延到全身，仿佛整個人被冷凍了一樣。

他作為輔助，在接受了暗香作為自己的射手之後，格外重視他的射手對他的看法，就像暗香曾經格外重視自己對他的看法一樣。作為唯一的雙人路，下路雙人組之間的複雜情感是其他分路之間感受不到的。

如果說其他分路是自收自支、自負盈虧，那麼射手和輔助的關係就像是「夫妻搭夥過日子」。射手負責「賺錢」和「輸出」，即擊殺敵人、獲取經濟，輔助則負責「持家」，提供視野和保護，讓射手能夠安心發育。

他們一起面對敵人的進攻，彼此支持，共同成長。

而現在，他的射手說，自己的看法對他已經不重要了。

「但是，」十七又聽到暗香道，「又怎麼可能完全放得下呢。」

十七從來沒覺得代表轉折的這兩個字這麼美妙過，忍不住微微屏住呼吸。

「只是、只是媽媽生病之後，我、我覺得自己忽、忽然變得豁達了很多，不再、不再那麼擰巴了。」一直低著頭的暗香看向十七，「人生太、太短了，和、和珍愛的人相處的機會，也太寶、寶貴了。」

「自、自己想要的肯定，那、那就自己去追，自己去要。」暗香雖然說出的話還是有些磕巴，但他斬釘截鐵地說，「所以，我、我不管過去怎麼樣，但是從、從現在開始，只、只要我們還是隊友，我就、就得是你心裡最、最重要的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