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宴玦一起死,沒什麼不好的。
可他不想讓宴玦死。
不想要宴玦乾巴巴地躺在床上,無表情,無顏色,像是片枯萎的葉子,死去的生命。
他想要宴玦睜開眼睛,哪怕只是一點點的笑,也像是傲立的蝴蝶,鮮艷地活著,有光亮。
哪裡都很漂亮的人不應該埋進土壤。
也許是強烈的執念麻痹了疼痛,蝰的靈力並沒有如意料之中轟到自己身上。
甚至感受到了溫暖。
被再逢春損傷的骨骼經絡在眨眼間修復癒合,陌生的氣流充塞全身,貫通了本來堵死的靈力經脈。
玄門有靈,出於對宿主的自保機制,竟然強行來到了第九重。
它像是一旋渦流,對周身漂泊的靈力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在霎時瘋狂聚集,純度和強度直逼妖神,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重塵纓知道自己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脆弱的肉身撐不住這乍然而至的磅礴靈力,全身筋脈已經盡數繃斷,手腕無力,腿腳發軟,搖搖欲墜。
於是他借著這賭命的機會,發出了最後一擊。
靈力爆發之下,蝰被轟出數米遠,甚至顯露出了巨大的紫色蛇尾。解藥在身形變化下,從腰間掉落,滾在了地上。
人身解除,這是已然傷重。
除了十年前和雲流止的決鬥,他已經很久沒有被打成這副狼狽模樣。
重塵纓趁蝰怔愣之際,壓著近乎粉身碎骨的疼痛,翻滾在泥濘里,將黑色瓷瓶抓在了自己手心。
然後把僅剩的那點靈力,全數灌進了焰雀翎。
重塵纓從焰雀翎傳送里掉下來,轟得一聲砸在了不知是哪的樹林裡,手腕已經近乎沒了直覺,只能連帶胳膊死死護著懷裡的瓷瓶。
冷汗膠著死黑的頭髮,映得慘白的面色更加瘮人,悽厲的疼痛持續覆蓋,早已麻痹神經,甚至模糊了神志。
除去發白的臉和掛不住水的銀飾戒指,全身都浸泡在濃稠的血里,再深色的衣服也遮擋不住遍身腥痕,溢透棉布,依然汩汩涌流。
重塵纓大口大口地喘氣,卻還是固執著,踉蹌又搖晃地從地上爬起來,借力倚靠著旁邊的樹幹,一點一點兒地向前挪動。
宴宴還在等他。
已經到了這一步,更不能倒下。
「重塵纓!」
硃砂感應到焰雀翎的靈力波動,聞聲而來。
重塵纓恍恍惚惚聽到了這聲喊,膝蓋一軟,霎時跪了下來。
他半垂著頭,已經一點兒力氣也提不起了,卻逼著自己咬破嘴唇,顫顫巍巍地握著解藥,遞了出去。
「救、救他......」
聲音幾不可聞。
瓷瓶被接住的瞬間,整個人也如同泄氣一般,猛地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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