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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再無支撐,脖頸忽然失力,猛地垂落。

在粘稠夜色里,身影漆黑,如凝固的蝶繭。

半晌,破繭而動,臉頰再次抬起。

神情冷漠,面目疏遠,幽邃的瞳孔變成了死寂的灰色。

他若無其事地站起來,隨手將唇邊的血抹去,又拍了把身上的泥土。

手指伸到耳側,把髮辮上的銀質發扣摘了下來,捏在指腹里,在瞬間燃成灰燼。

信自抬手,化作空中塵埃。

尹清萊找了一路,終於奔到小巷對面。看見宴玦站在這裡,便立刻招了招手:「將軍,大夥等你回去呢!」

宴玦從陰影里走到月光下,映出了灰色的瞳孔。

尹清萊眨了眨眼,驚訝問道:「將軍,您的眼睛怎麼,變成灰色了?」

宴玦面無表情地看向他,眼皮一閉一掀,又變回了黑色。

「看錯了吧。」

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寒涼。

重塵纓氣若遊絲,撐在地上咳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融化成了血水,全被自己吐了出來。

吊命湯藥的副作用逐漸顯現,已經瀕臨極限。

他往後仰靠牆壁,回想起剛剛宴玦的表情,雖有牽動,但總歸起伏不大,應當只會更加嫌惡自己,不至於牽動心魔......

重塵纓陡然鬆了口氣。

「公子!」小桐推門進來,驚叫一聲,急忙把他扶在案邊坐好。

重塵纓強行呼吸著,聲音飄在雲端:「拿紙筆過來。」

小桐趕緊替他鋪好桌案,又磨好墨。

重塵纓一手提筆寫字,一手捂著唇,擋住不斷溢流的血。可鐵腥涓涓不停,依然將信紙邊緣沾滿殷紅。

之前從未有過如此大的反應,小桐直覺不好,頓時慌了神,急忙說道:「宴將軍剛剛給了我一盒草藥,讓我煎給您喝,我煎給您喝好不好?」

想必又是之前修復經脈用的方子,那些日子裡嘗試了多少又喝了多少,一樣毫無用處。

重塵纓面色蒼白,搖了搖頭,斷續說道:「......不必,吊命的藥再煎一副,下猛點,我得把事辦完......」

他得趁死之前,把給師父的信寫好:他走以後,宴玦的心魔不能沒人看顧。

小桐抖著手把湯藥捧上來,重塵纓毫無猶豫,一飲而盡。

等斷斷續續地寫完信,便立刻喚來雲閣的信鴿,當場就寄了出去。

做完所有一切,他便全身卸力地倚在床前,半闔著眼睛,呼吸一聲沉過一聲,唇色除了染上的血跡,便就是烏青。

小桐跪坐在他旁邊,不住地流眼淚。

重塵纓氣息漸弱,視線也開始一片白光。

然後上下迫近,變得狹長,逼仄,最後徹底變成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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