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天有點陰,一道杈枝探出瓦面,水上流淌著抽象的陰影,魚在擺尾,風在拂水,枝葉搖得莎莎響,哪兒都在動,哪裡都靜不下來。
晏在舒也靜不下來。
剛剛在飯桌上,孟揭示意阿姨上茶點那會兒,是在替她解圍嗎?
是,但那也是在替他自己解圍。
其實這才是對的,是成熟而理智,且不違初心的做法,他們保持著這種體面的態度,雙方都能得到一張完美的屏障,隔絕了無意義的社交往來,等脊骨強硬了,羽翼豐滿了,逆鱗長起了,就在某一個節點告別,然後各自奔向自由。
但晏在舒就是不痛快。
她腦子噼里啪啦轉得特別猛,既想倆人嗆來懟去,互不順眼的時候,也想最初在老洋房裡撞面的驚悚,還想他在颱風天握上來的那只手,全部走馬觀花一樣地閃回,最後定格在他握著筆坐在窗邊的正經樣兒。
躁。
心裡邊像盤了一團火,是這三周的相處讓她發現了樂趣。
原來,孟揭長了那張臉,被撩得暗自隱忍的樣子比毒舌懟人的樣子好看;
孟揭長了那身段,打拳撂賊的樣子比慢悠悠打煙的樣子好看;
孟揭長了那腦子,講課題教作業的樣子比發表在物理學報上的文章好看。
她能看,也該看,這是雙方心照不宣的共識。
可今天這場家宴把之前的狀態「啪」地打了回去,就像白骨精撞進火眼金睛,什麼和平乃至略顯曖昧的生理反應都跟過眼雲煙似的,在眾目之下剔光了,只留一座白森森的骨架。
她是為這不痛快。
就好像有了戒斷反應一樣,哪裡都別扭。
寰園裡,阿姨正在收拾餐桌,見他們回來就把晏在舒落下的包遞上了,晏在舒道謝,阿姨又收拾了一筐鮮桃:「妹妹帶點桃回去,我看合你口味,特地挑的半軟的哦。」
阿姨在孟家待了幾十年了,前些年都待在碧灣,待在孟父孟母和晏父晏母新婚時住的那房子,而這幾年,在孟媽媽駐外後,阿姨就在寰園和碧灣來回跑,都是打小見慣了的,他們愛管晏在舒叫妹妹,管孟揭叫哥哥。
阿姨這邊說著,眼力見兒也特別好,直接把筐給了孟揭:「哥哥提,回去了記得放冰箱裡,口感更好。」
而後就出去了,晏在舒看了眼時間,問孟揭車鑰匙放在哪兒,隨後捎帶著卡住了門,轉頭看到孟揭,孟揭沒拿鑰匙,只是站在臨窗的地方,徐徐地打了根煙。
「要搬走嗎?」
細細的煙霧漫出來,又被臨水的夜風揉散。
她看不清他眼睛,但感覺到這句話里呼之欲出的意思了,心裡那團火有跳一下,她不動聲色:「總要搬的,那又不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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