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走後,聞庚走到角落,掀起一片被角,裡面的男孩雙眼緊閉,臉上的淤青從青色變成更為駭人的紫色。
這二十文的藥不會白喝了吧?
聞庚伸手去探他的額頭,觸感是出奇的柔和細膩,比最柔軟的絲綢觸感還要好上幾分,他不自覺地多停留了一會兒,直到小孩發出模模糊糊的□□。
他收回手,燒退了些,但還是比自己的燙。
外面寒風凜冽,剛剛好轉的人拖著病體再去干一天活,怕又會燒起來。
燒起來=吃藥=二十文白花了。
聞庚有些無語,他不知道沉沒成本這個詞,但並不妨礙他感覺自己一時惻隱之心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或許是感覺到了男人的猶豫,聞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他看著聞庚一言不發。
他的眼睛倒是消了些腫,露出濕漉漉的、黑色的瞳仁,因為還是孩子的原因,他的瞳仁比常人看起來更大些,讓人想起委屈的小狗。
在聞庚離開的一瞬間,他的眼中滾出淚水來,卻依然一聲不吭。
半晌,男人去而復返,就見到哭得整張臉都濕完了的聞癸。
那副狼狽的模樣像是花貓,讓聞庚不禁笑了一聲。
「既然想活,為什麼不求我?」聞庚咬著窩窩頭問道。
聞癸哭泣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連鼻腔的抽氣聲也沒有,只是靜靜地淌淚。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線也幾乎沒有顫抖,冷靜地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如果你不願意救我了,我求你也沒有用。」
聞庚將嘴裡的糧食吞咽進去,他方才確實是起了放棄的念頭。
及時止損才是最合適的做法。
「你一個豆芽菜,和我非親非故,又不能幫我幹活,還惹怒了玄坊的人,我憑什麼救你?」聞庚笑了笑,話卻冷漠至極。
「我上過學,會丹青。」聞癸勉強撐起身來,「我不會一直呆在黃坊。」
聞庚聞言嗤笑一聲。
「不,我不會一直呆在坊內。」聞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出去,我是人,不是牛馬羔羊。」
聞庚這才第一次正眼打量起面前這個小孩。
他這話被任何一個坊內的人聽了,都是死路一條。這裡的所有人都矜矜業業地維持著一個秩序,就是從黃坊爬到玄坊,再到地坊,最後到達天字坊。
黃坊的生活已經足夠悲慘,但是外面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個世界疫病橫行,只有皇宮特製的藥可以預防,平民百姓為了獲得一線生機,只能苦苦忍耐苛捐雜稅的剝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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