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的眉梢輕輕動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要實在不行，您就當我是來出櫃的，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想抱孫子的話我們可以領養，小時候你還說過我這種不學無術的小混混，長大了恐怕只能娶景光。」

降谷正晃是真的動了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手指點著降谷零半天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少給我轉移話題，這一樣嗎？伴侶是一生相攜到老彼此能夠互相照顧的，你就算是喜歡個男人我也不反對，你現在單憑一腔熱血，你有沒有想過將來愛情淡了，你是對藤原真央不負責任？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一覺醒來就要承受你變成了一個老頭子，或者你另結新歡喜歡上別人，她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呢？是不是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說自己什麼都沒有做錯？」

降谷零聽完這番話後，一時之間沒能找准自己的定位，忍不住問了一句：「您說這話，您是我爸還是她爸？」

幾年前降谷正晃曾經和這個組織有過一次接觸，當時受邀去那個位於若狹灣的人魚小島進行項目考察，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同僚之間的不對勁，在那個長壽婆的祭奠上，有人表現出了超乎理智的狂熱，以至於那個隱秘的龐然大物在自己面前初次漏了馬腳。

沒想到傳說居然是真的。

西方的海妖會通過歌聲來蠱惑人心，日本的美人魚沒想到也有同樣的效果。

陷入現實魔幻的降谷正晃心好累。

「你母親去得早，從小我也沒怎麼管過你。「降谷正晃走到降谷零身邊，拍了拍他的背，常年身居高位而形成的強烈氣場之下流露出一點堪稱罕見的溫和：「我知道你決定的事情我也無法左右你的想法，但是你要想好，這不是一年兩年，或者五年六年可以解決的事情，它永遠沒有盡頭，你想要去承擔藤原真央的一生，太自大了，你所要對抗的不是人心，人心再複雜我也相信你可以應對。可是你所面對的時間，時間在她身上停止了作用，卻在你身上流淌，你覺得這是對你不公平還是對她不公平。此時此刻的你愛得再深，對她而言也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降谷零愣了兩秒，對上那雙與自己神似的眼睛，仿佛能夠聽見對方心裡若有若無的嘆氣聲，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上神色近乎慈祥了。

「果然還是我親爹。」降谷零眉目舒展，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不過白撿了一個國家幫忙養著的兒媳婦，您有什麼好擔心的。」

「相濡以沫，相攜一生這些詞的意義太過虛幻。」降谷零看著自己掌心縱橫交錯的紋路，「雖然說出生於上個世紀，但實際上她也只度過了24年清醒的時光，其間被病痛折磨，一覺醒來便要承受生老病死愛別離，即使這樣她也沒有放棄活下去的希望。但是在知道我臥底身份的時候，明明清楚自己和那個組織共存亡，第一反應卻是來警醒我。哪怕知道RUM對她充滿了惡意，只為了確認當年的真相也義無反顧地上了那輛公交車。」

即使是出於單純的善意，也足以要了藤原真央的命。

「只要有她在，我就不會像當年的赤井務武一樣只給她留下一條死訊。她不是我的軟肋，她是我所有的小心謹慎，是我從泥潭重返人間的渴望。」

降谷正晃聽著他的喃喃絮語，收斂眉目，朝他擺了擺手，連話都懶得說，但降谷零卻奇異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小兔崽子，滾吧。